他说着,目光又落在那个锁着玉牌的匣子上,语声愈冷:“若是她执意要退了这桩婚事,其余皇子里随意选一个,都成。唯独李容徽,不行!”
姜氏有些惊讶:“今日是我第一次见那七皇子。看着倒也是个性子温润的少年郎,马背上的功夫也不差。为何老爷这般厌恶他?”
沈厉山沉默须臾,闭了闭眼睛,缓声道:“夫人,我们相府如今掌着半壁江山,在外头可谓是风光无限。可卧榻之旁,又岂容他人鼾睡?若非是圣上不理朝政,恐怕早已将沈府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有朝一日,新帝登基。第一桩事,恐怕就是将相府连根拔起。届时,寻常的勋贵侯爵,护不住沈家,也护不住棠音。她要嫁,就只能嫁未来的新帝。”
“若她当真厌恶太子,在皇子之中另选一人,我全力一搏,为他挣个帝位,倒也并非全然没有胜算。”
他睁开眼来,双眉紧皱:“可李容徽不行!”
“什么贱藉宫女所出,什么祸星降世我都可以不在乎,但唯独那双眼睛,不成。”
“天下人,绝不会让一个胡人血统的皇子登上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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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李容徽正立在宫中一条偏僻小径上。一身玄色大氅垂落,冷白的手指拢在宽大的袖中,而掌心握着的一枚火折,似还有几分温热。
对面则立着两名小宦官,手里分别捧着一个盖着明黄色绸布,高高隆起的金丝楠木托盘。
“这些都是走马会上,圣上给的赏赐。奴才们正打算给您送到长亭宫去,没想到却在路上遇到了您。”他们忙不迭地赔着笑,谄媚道:“还有两份,是我们王总管为了恭贺您得胜,特地备下的厚礼,一会也会一齐送到长亭宫来。”
李容徽不置可否,随手将盖在其上的绸布掀开。
这一年一度的宫中盛会,拔得头筹所给的赏赐可着实不少,从金银玉器到宝石古玩,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之物。
但最为瞩目的,还是皇帝允诺的那把龙舌弓。
这把据说是先皇传下来的神弓单独放在一个托盘中,通体透着乌紫色的光,弓弦上似乎也是捻了细如胎发的金丝编成,在日色下,如笼金晕。
这样的宝物,李容徽却也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冷淡地移开了视线。只随手自里头捻起一块通体碧色帝王春翡翠玉佩,包在绢布里,独自着往另一处小径上走。
“这块玉佩我先收下了,其余的,你们送到长亭宫去。”
这块玉佩自然也是昂贵之物,但与其他物件比起来,却并没什么格外出挑之处。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番,都想不通李容徽为何独独拿走了这件东西。待回过神来的时候,李容徽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小径尽头。
李容徽顺着一道抄手游廊走了一阵,于南书房不远处停下步子。
此刻正值膳时,里头进学的皇子与侍读们早已去一旁的膳堂用膳去了。整个南书房里空落落的,只有一人,正吃力地弯着脊背,将一些发霉虫蛀了的古籍一一放在木质回廊上翻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