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贺烨的神色却仍温和,甚至带着几分促狭:阿叔并不认为,柳七娘之才华足以让你心折,更不认为,你看不破柳七娘居心不良,柳七娘大约以为她足够聪慧,能将你这娇生惯养之金枝玉叶玩弄于股掌之间,她这是自以为是、狂妄无知,我家丫头,可不会听信她花言巧语,搬弄是非。
同安原本想要申辩的话,那套七姨并非外人的说辞便被叔父堵在了喉咙里,她震讶的目光完全无力抵抗叔父洞若观火的眼神,她垂眸,看到自己微微抽搐的指尖,一时之间也辨不明是酸楚更多,还是畏惧更厚。
贺烨也不摧着侄女回应,他斟满茶盏,慢慢品鉴,望向更远的地方,依稀可见的市坊格局。
确然是七姨主动提起避子汤一事当日华阳夫人、七姨与我闲话,华阳夫人提起大母,称大母日日祈告,希望天家子嗣昌盛,七姨便恍悟,说是出嫁时,萧夫人特意交予避子汤方,可用于调养身体。
说完怯生生望一眼叔父,又飞快地垂下眼睑:同安听出华阳夫人与七姨乃有意而为,无非,无非是暗示十载以来,阿叔之所以只得迟儿一个独子,乃叔母防备周密。
所以同安其实根本就不信十一娘自己服用了避子汤,她也弄不清田埠楔能否诊察无孕的缘由,她只是想借这机会,说出这一件事,在叔父心中埋下疑根。
贺烨轻笑:看吧,我就说我家丫头不会那么愚钝,哪里会看不穿任氏之流居心。
阿叔!同安知道华阳夫人及七姨是想利用我,但,但我的确担忧,如若叔母当真
你叔母用秘方调养身体一事,并未向我隐瞒。贺烨打断了同安言不由衷的解释:她更犯不着行为任氏以为那等阴诡,同安,我知道我这些年疏忽了你,让你忧虑郁怀,阿叔很自责,但你不用担忧,我们是家人,纵然时移日转,人事变迁,阿叔使终还是同安阿叔,跟过去一样,同安无论有何心愿,阿叔都会尽力满足。
真的会像过去一样么?
同安看着自己那袭锦裙上,泪迹浸透进绣纹,只觉面颊发烫却心胸泛冷。
早就不一样了,阿叔。
同安早已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家人,若是从前,你知道我不喜欢皇后,你一定会对她疏远冷落,警告她不能冒犯我,你怎会为了维护她,拆穿我?
你对我而言是唯一的家人,但我对你而言,已经不是了。
但她很快又再笑靥如花,虽然还是一双泛红的眼睛。
阿叔,同安谨记于心。
自明宗以来,天子诞辰称天长节,依例当然是要大行宴乐、普天同庆,但贺烨此年诞辰却过得甚是简单,无非是在太液池畔的灜风楼上设了几桌家宴,却不是因为国丧的限制,乃因当今天子认为眼下社稷未复兴旺,内忧外患仍存,单为诞辰劳师动众挥霍铺张有违贤明之道,奢侈之风不可举,一国之君要以身作则,他的诞辰坚持节俭,来年韦太后的诞辰,当然也没了名义铺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