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林悠见她要走,开口叫住了她。
有些事情,其实逃避不得。
林思本已转过身去,可她听见那个声音,还是停了下来。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竹筐的提手,好像有许多忽视的情绪,随着被唤醒的记忆海浪般涌来。
“你,还好吗?”林悠不太确定地问道。
林思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无法控制的泪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她紧咬着唇,睁开眼抬步往外走去。
“林思!”林悠向前迈了两步,再一次喊住了她。
林思踉跄了一下,怔怔地站着。
她的身影有一半走进了阴影之中,像是要没入不见底的深渊。
林悠不知道是不是两世太大的差别让她在面对如今的林思时多了许多无法形容的情绪,她没有想过与林思重修旧好,可她却想知道,林思是不是真的过得还好。
“淳于鹰果然陈兵在关外,你能逃出来,真的很好。”
长久的安静,深秋的风穿过这小小的院落,带来松林有些潮湿的气息。
突然间,林悠面前,背对着她的林思像是崩溃了一般跌落,跪坐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让我见到你!”
她终于哭了出来,崩溃的声音将整个院子里的寂静彻底打碎。
林思想起了师父的话。
她决心入观中修道时,师父说她的心并没有静,虽能收留她,却无法让她正式进入门中。
她得了静心的道号,可她心里明白,那是师父在训诫她,是师父在等着她彻底将过往放下。
可那从前的事情,因为林悠的出现再一次历历在目,不,哪怕林悠不出现,她又怎么能忘呢?
淳于鹰那个恶魔,不过是在大乾披了张人模狗样的皮囊罢了。
她永远无法忘记,她身为大乾嫁入胡狄的王妃,竟被自己的丈夫逼着在那些胡狄臣子面前同一群舞娘跳舞;她更无法忘记,淳于鹰野心勃勃,百般折辱她还想从她口中套出大乾的排兵布阵。
她就是一个公主罢了,哪里知道行伍内的事,而淳于鹰竟然恼羞成怒,竟把她这王妃关进了关犯人的笼子里。
所以她才要逃啊,哪怕冒着被抓回去就要死了的危险,她也要逃离那个魔鬼一般的胡狄王室。
大概是上天也看她太可怜吧,竟让她把所有运气都用在了这件事上,真的从胡狄的王室之中逃出来了。
可她一个身无分文的大乾女子,想要从胡狄回到大乾,又是何等的困难。
草原的毡营、滩涂上的驿站、边境的酒馆,她扮演着形形色色的身份,利用那些沉湎酒色之人,终于一步一步回到故土。
她忍受那些露骨的言语、肮脏的手掌,她忍受那些粗蛮的异域人、精明的商队头领,上苍垂怜,终于让她倒下的时候,遇到的不是一个花心的酒客,而是她方巧在云游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