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开的双手死死攥握,指甲几欲嵌进肉里,他丝毫没感觉,转身打开颜料盒,一管一管的颜料在调色盘上晕开,空白的画框不知道搁置了多少天,白得刺眼。
顾千欢抓紧笔杆,看见满目的白,看见满目的血,化开的颜料滴在地板上,浓稠若血,画不了,他画不了!
这件事早有预兆,从之前的《虹心》,从最开始,他的画室已经彻底荒废,最好的颜料,最好的画笔,最好的画布都无法让他动笔,仿佛昔日惊才绝艳的天赋在瞬间泯灭,他连画笔都捏不住。
“啪嗒——”
画笔掉在地上,顾千欢抖着眼睫,给他致命一击是父母的死亡真相,他不会全部相信程言,对方的话是真是假有待考证,现在盖棺定论,还为时尚早。
可另一方面,他不得不相信,老师自己说过,他说对不起父母,连顾千欢都动摇起来,他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错事,他是不是真的杀了他的父母?!
他的画是郑中胥一手教出来的,他告诉他运笔的方式,一个个小技巧,帮他改画,可以说,顾千欢的每一笔都有对方的痕迹,郑中胥是除了父母之外,他最亲近感激的人,早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可现在呢?
顾千欢颤抖着手,将一切推翻。
他可能是自己的仇人,他画下的每一笔,都沾上了父母的鲜血。
顾千欢闭上眼睛,这样的自己怎么还能拿起画笔,就像是沾着父母的血在作画,太痛苦了,身上的血液都成了罪孽的象征,是不是要流干它才能补偿?
他放纵自己沉溺在痛苦中,如同困进迷宫无处可逃的旅人,企图用自己的血肉撞碎囚牢。
轻缓的脚步声响起,顾千欢抬起头,看见来阿帕忒,他仍旧是那么优雅,骄矜,不沾世间一切污秽。
阿帕忒俯下身,那双浅色眼瞳和他对视,一个字戳穿他的内心:“画。”
“画下去,痛苦也画,快乐也画,你逃不掉。”
顾千欢死死盯着他:“画?”
阿帕忒不言不语,只是看着他笑。
顾千欢抓住他的衣襟,也跟着笑,眼尾上翘,勾出一片疯狂,他笑得肆意又张狂:“为什么笑?你为什么笑?”
阿帕忒指指他的心口:“你知道,你只剩下这个,痛苦会化为你的养料,你说每一笔都沾着你父母的血,那么你的呢?”
他撸起顾千欢的袖子,纵横的伤口已被时间抚平,留下浅粉色的伤疤,在莹白如玉的手臂上,反而有种凌虐的奇异美感。
顾千欢的目光落在上面,指尖点上青灰色的血管,隔着一层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似乎看见底下涌动的血液,他的目光下移,落在残红的玫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