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小宫娥瞧见了,竟吓得惊叫连连,看待我的眼神,便像是在看待一只恶鬼。我不明白她在怕什么,更不觉得自己究竟哪里错了,分明是猫儿先抓了我,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但从那后,我隐约明白,日后不该在人前如此了。”
“再到后来,我得以和皇兄还有时大哥他们一同读书,父皇当真是用心替皇兄择了位好老师,老师待我与皇兄,从无半点不公,从不曾因男女之分,便忽视敷衍于我。有老师在,我学会了分辨世人眼中的对错善恶,慢慢地,我觉得心中那只恶鬼,已被我杀掉了。”
永阳长公主回忆着往事,眼神有些悠远:“得老师悉心教导,有挚友相伴,那段在崇文馆内读书的日子,当真令人怀念……”
听她以这般语气提到阿翁,衡玉眼中终究不复平静:“可你杀了他——”
她一字一顿地问:“九年前,阿翁使人送回的那封亲笔密信,是写给你的,对吗?”
“是啊。”永阳长公主点了头,眼神微黯:“从前我总认为老师非是轻视女子之人,是那封信才叫我看清,老师骨子里,还是看不起女郎的……”
她说着,讽刺地笑道:“他察觉到有人欲对时大哥下手,怕信送不到时大哥手中……他该传给姜家阿兄才对,可老师十分谨慎敏锐,他恐姜家阿兄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于是,他只能传信给我这个女郎……”
“老师若是怀疑我一二,我是要欣慰的,定不忍也舍不得杀他……”永阳长公主无比失望地喟叹道:“可惜老师哪里都好,却到底还是迂腐守旧……为何在他心中,女郎便不能有手段,有野心呢?”
“你为何不曾想,他传信于你,是因信任你!”衡玉红透的眼眶中有泪欲坠,既觉悲哀又觉怒极:“我亦是女郎,我何时看不起过女郎?我此前遭你蒙蔽,难道竟因你是女郎之故?你将他人一腔真心信任视作对你的轻视,以此等狭隘可笑的理由对他下死手,到头来竟还要悉数将错处归咎于他吗!”
她朝永阳长公主缓缓走近两步,定声问:“你如此自欺欺人,心中当真无愧吗?”
永阳长公主未答,只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女,片刻后忽而问:“你便不好奇,我为何会这般想,又为何有如此转变么……当初在崇文馆内,我也是信了那些所谓的善恶对错之说的。”
“我为何要好奇?”少女倔强的眼底满是冰冷恨意:“不管你经历过什么,都不是你对我阿翁、对时家,对无数无辜者下手的理由——他们究竟何错之有!你我之间有着血海深仇,我为何要听自己的仇人诉说自己的过往与所谓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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