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队,把马拉走。”
到崔漾把箭矢用完,村口地上已经烧出了焦黑的一片,村民们拿着武器冲出来,打散了倭贼的队伍。
崔漾夺了一名倭贼的长刀,拉过朝那统领挥刀的陆言允,将那统领斩在了刀下。
“木下将军——”
村子里都是欢呼声和喊杀声,势不可挡,砍死了没进火场的,很快清点了人数,“进村的六百一十人,现在有倭贼尸体六百一十人——”
欢呼声起,所有人都忍不住挥舞着锄头纵跃。
“我们杀死了倭贼!”
“六百多个——我们打赢了倭贼——”
伏击战伤亡很小,血流染红了路面,空气里弥漫的都是难闻的气息,但所有人都很高兴,因为以往染红土地的鲜血是亲人朋友的,这次是倭贼的。
“倭贼死了,我们不用逃了!”
陆云拿着长刀的手还在发抖,但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高兴激动过,今天她出力了,保护了自己的族人。
陆云胆子大了很多,说话也不像以往那样细声细语,大声道,“我们请周姑娘做我们的里长好不好!请周姑娘做我们的里长!”
她话音一落,周围立刻想起了呼应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激动不已,“请姑娘做我们陆家村的里长!”
不定短时间内还有人再来,徐英并没有拆开锦囊,且按照先前的约定,已烧了锦囊。
崔漾略一思忖,便也答应了,吩咐道,“把尸体处理干净,埋到离河水远一些的地方,把马掌上的标记磨掉,留下一百匹马,剩下六百匹,找收马的马贩子,谈好价钱带来村子里,把马卖了,兵器包括长刀箭矢在内,登记造册,收到草料场里放好。”
村子里已有一部分人显露出了与旁人不一样的镇定和智慧。
林凤、徐英、陆云、陆琴、陆清。
陆巡,陆千,李运,戚成。
崔漾点了人,叫他们分工做事,崔漾和村里的老巫医一起,给受伤的村民治伤,忙完天已经黑透了,崔漾起身时头晕,喊了声陆言允,走到没人的地方,便不愿走了,叫陆言允背回家去。
“暂时是过了一关,只是倭贼大队一日不走,就一日不能放松,这次是靠着出其不意,下次没有这般好对付,要把村民们训练起来,明日你问问看,谁愿意参加训练。”
陆言允应了一声,将人放在躺椅上,先进了里屋。
家里亲眷已被村民送回来了,两个小孩一直昏睡着,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觉醒来,不用搬家了,高兴开心得不行,听到周姐姐不舒服要休息,才乖乖回屋子里躺下睡觉。
崔漾躺在椅子上,看陆言允在厨房里忙碌,闻着清香的瘦肉粥,手指却懒得动一动,就这么就着他的手喝完粥,疲倦得很,“你累么?”
陆言允摇头,崔漾看他面色还好,放下心来,自己是懒得动了,“我出了许多汗,身上很黏,你帮我沐浴,我困了,要睡了。”
不待人答应,人已经沉沉睡过去。
那一双凤眸闭上后,整张脸苍白无色,疲倦到了极致。
陆言允把人抱回屋里,盖上一层薄被,先去厨房烧了温水,端到床边,将她的头挪到床沿,解了她捆发用的细绳,将那如瀑的头发浸润到水中,轻轻洗着,洗完用巾帕擦干净,给她擦了手,和脚,准备了干净的衣衫,巾帕,想叫醒她吃点东西,唤不醒,这才变了色,赶去请老医师。
老伯把了脉,连连摇头,“身体虚弱空耗成这样,亏得她不知用什么办法,将那五六十倭贼溺毙在水里的,撑这么久,这姑娘——”
又连把了几次,心里也是担忧,“她这身体,再不养,恐折了寿数,我写个药方,其它还好说,只是缺一味老人参,你问问看谁家里有老参,买来入药,不要耽搁了。”
陆言允应下了,道了谢,先去寻村里比较富裕的两户人家,都没有,只得先回家,把家里亲眷交代给邻居柳媪,打算去镇上的药铺买药。
林燕堵在陆家家门口,“你这么去镇子里买药,一个来回三五日,还不一定能买到,等你买回来,周姑娘不知道还活着不活着了。”
他打听老参的事只怕全村的人都知道了,陆言允与对方告礼,“劳烦林姑娘照看她一二,我快去快回。”
林燕没有让开,直言道,“我家里有一株老参,是我祖父留下的传家宝,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陆言允知晓对方会要求什么,一时未语。
林燕盯着他的眼睛,“你如果娶我的话,我就把传家宝给你,你也不要跟我说别的,我不要你家的地,或者别的,就要你娶我这一条,你愿意娶,我就给,不愿意,你就去买,看你买不买得到。”
“我猜你到了城里,还是得先凑钱,因为你家的地和院子通通卖了,也还是不够买人参的,而且什么地方会有人参卖还不知道,周姑娘可拖不起了。”
“好。”
陆言允答应了。
林燕看他没有一丝犹豫,走近一步,看住他的神色问,“你当真愿意娶我?”
陆言允非但是村子里模样生得最好的后生,还是唯一读过书,拜在名师门下的读书人,品性端正,能读会写,会下海捕鱼,也能上山采药,村子里多少姑娘想嫁给她,媒人说亲都说累了,但对方只说不愿成亲,村子里的姑娘盼来盼去,从陆言允十四五岁盼到陆言允二十八岁,依然没有开花结果。
现在好啦。
村里的姑娘们都可以死心了。
但没有一个不服气的。
林燕将藏在背后的盒子拿出来,递给他,“你拿去,我也不用你娶我,刚才就是试一试你,要是周姑娘知道,你这样真心待她,她肯定非常高兴。”
陆言允错愣,片刻后才行礼道,“多谢林姑娘,明日我把家里有的财资给你,余下的会尽快归还。”
林燕将盒子塞到他手里,笑得爽快利落,“要是在今天之前,我就算不要你娶我,也是要你用钱来买的,毕竟是可以吊人命的东西,保不齐什么时候我家就能用到了,但是过了今日,我要是还同你和周姑娘计较这些,就太不是人了,今日要不是你们俩,我全家估计都死了,这个村子也不在了,你快拿去熬药罢,周姑娘这里,要是需要人照顾,只管叫我。”
陆言允行礼道谢,拿着药盒去了厨房,照老医师的药方,称好重量,文火慢炖出药性,端到房里,将人扶起来一些,手臂环过她的肩,一手端药,一手拿勺,喂给她喝完,放下碗,一时也未动,就这样半拥着人坐在榻上。
实则那位胆子大的姑娘在门口叫陆言允娶她换人参时,她便被吵醒了,只没一会儿又昏睡了过去,昏昏沉沉的被药苦醒,喝完不见陆言允将她放平,也懒得管,即不睁眼也不开口,数着时间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外头月上中天,还不见他动一动,便掀着眼帘扫他一眼,落入那微带了些茶色眼眸中,一时倒是怔住了。
她在一些人眼里见过这样的神色,譬如司马庚,譬如王铮,沈平,偶尔望着她出神,便是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