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报复我一样。
傩戏艺人被弟子们从屋顶上救下来,送去救治,行至门前时,那人突然停止发笑,断断续续吐出了几个词。“预言……修真大陆……统一……”
我没听明白,叁不甚在意地解释道:“没什么,是个几年前的旧预言了,说有人会将整块修真大陆从数个城邦割据的状态统一起来。”
“那人是谁?”
“原本是我。”叁挥散了魔气,为我清出道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打算,如果小酒这次还是没能和我在一起的话,就毁掉魔域和人域的边界线。”
到那时,魔气肆虐整块大陆,生灵涂炭,万物衰竭,但也实现了极限的统一。
名为死亡。
“当然,现在不会了,三天后就是婚礼,礼成之后,我便带小酒离开,这里一切照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也和我们无关。”
我咬着唇,还是没说出心中的猜测,跟着他出了寺庙。
这一天仍然是漫无目的地在天邑城中游玩,眼下正是秋末,冬天的影子虽还没瞧见,但家家户户已经开始酿造冬阳酒。
有道是寓意为冬至过后阳气上升,喝了能暖胃健脾。
有道是:冬酿名高十月白,请看柴帚挂当檐。一时佐酒论风味,不爱团脐只爱尖。
团脐和尖脐指的是螃蟹,或许是考虑到我们不会在这里逗留到冬至节气,因此叁买上了一壶,让酒家温好,又备了熟蟹膏下酒,与我一同品尝。
蟹膏虽鲜香,但有些肥腻,以我的评价标准,比不上羊肉汤,我端起酒盅一倒,还未品出滋味,半杯已进了肚。
“酒是不能喝这么急的。”叁淡淡地纠正,就着我的手也喝了一口,道:“说起来,小酒既然名为识酒,也算是个有意思的巧合,不如你试试,看能否辨识得出,这酒里有什么?”
“酒里能有什么……不就是乙醇吗?”
“听话。”
我吃软不吃硬,吐吐舌头,也学着他的样子,用唇抿了一小口,含在舌尖细细品味。
甘甜有余,辛辣不足,中和的蟹膏的油脂,且回味绵长,这一口已经饮下,上一口的风味还未忘却,不经意间抬头,看到酒家的旗帜上写着“长情肆”三字。
长情,倒和这酒的味道很相配。
“我辨识出来了,是桂花和糯米酿的。”我答道。
“不错。”他赞许道,“小酒就是心性太急了,不懂好东西是要慢慢品的。”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酒香四溢中,渐渐把寺庙的事抛到脑后,一下午就这么悠闲地度过。
只是晚上回宗门,听说寺庙里的魔气源头还是没找出来时,还是有些在意。
不过更担心的事还在后头。
根据这里的习俗,结为道侣的婚礼,在前三日里,稍稍有些讲究,一要净身祛除污垢,二要请帖送予亲朋,三要燃香祈得福祉。
今日要做的就是净身,但这个净身,并不是普通沐浴,自己来就行,而需要另一方完成。
昨晚背上的咬痕还在,因为叁随时能查看我的自愈记录,我怕惊动他,所以只用药膏抹了抹,自然不可能在半天里就完全生效。
下午静坐着品酒时倒没觉得什么,现在走动起来,就能感受到它们被衣物摩擦的清晰触感。
因此,趁叁还在屋里写请帖,我抢先一步走进了浴池。
待他进来时,我已经远远躲在了浴池角落,只露了双眼睛出来,对他道:“我已经洗完了。”
他倒是践行了下午的话,凡事都不心急,见我这样只当是害羞,没多怀疑,道:“那我帮你擦干净。”
我头摇得像拨浪鼓。
“别耍小孩脾气了,快出来吧。”他笑着拨开我湿漉漉的额发,逗道,“泡久了你的金属脑袋会生锈的。”
我纠结许久,才别扭道,“灯太亮了,晃得我头晕,你把灯熄了,我就出来。”
他挑挑眉,同意了,顿时,灯盏里的火苗通通熄灭,隔着门纸只能透出朦胧的月光。
我放在他掌心的手猛地一用力,将叁拖入浴池,急急地扒着池沿就要爬出去。
一条腿刚搭上去,就被轻轻捏住了腰。
叁的语气还是很温和,但说出的话让我紧张不已。
“小酒平时可不爱骗人,今天是怎么了?”
我不知如何回答,他竟然也耐心地一直等着,直到过了很久,门外响起了救星似的声音。
“戚师兄,我昨日一晚上没睡着,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告诉你。”
我精神一振,连忙应声说好,将另一条腿也抽离浴池,动作间,叁虚握在我腰上的手一直往下滑,面上没有波澜,像稳重的猎手一般,饶有兴致看着猎物在自己面前做无效抵抗,然后在脚踝处猛然发力,桎梏住了我。
我被迫又坐回了浴池边。
他和荆年一样,对脚踝有着奇怪执念。
因为灯灭了,叁又待在浴池下,所以在门外的秦四暮看来,室内只有我一个人,迟迟没等到门打开的他又问道:“你怎么了戚师兄?是摔倒了么?要不要我进来帮你?”
沉默许久的叁终于开口道:“小酒乏了,你莫要再来叨扰他了。”
一听到叁的声音,秦四暮不由打了个哆嗦,再没多停留,匆匆走了。
脚步声消失后,叁松开我的脚踝,若无其事地给我擦干水渍,穿上衣服,黑暗里,那双琉璃色的眼睛沉静而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