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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今日里,她似乎是刻意往发上多加了两支小巧的鎏金花穗簪,大抵是不会再让长发散下一缕,逶迤在宣纸上了。

“妹妹习字,是为了什么?”谢钰淡声开口。

折枝一愣,抬起眼来看向他,继而轻轻笑道:“自然是为了看账本。”

“账本?”谢钰的长指轻叩着几面:“是为了主中馈吗?”

“倒也并非是要主中馈。看看自个院子里账本也是好的。”她默了一默,再开口的时候语声低低的,像是一朵杨花轻轻往心口上拂过:“不过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便是由她来主府中中馈的。只是她不识字,每次想看账本,都需要两三位账房陪同着。既不方便,又容易被人联手骗了去。”

“那时候,我便想,要是我识字便好了。能替她看看账本,看看药方子——”折枝顿了顿,垂了垂眼掩下了眸底浮起的那层水意,轻轻笑起来:“我现在说这些做什么。母亲已经过世许多年了。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快记不清了。”

她迟疑一下,缓缓抬起眼来看向谢钰,小声道:“母亲她应当,生得与哥哥有几分相似吧?”

谢钰轻叩着几面的长指停住,也抬起视线与正看着自己的小姑娘对视:“为何?”

“哥哥生得好看,却不似桑大人。想来是随母亲的。”折枝说着轻轻叹了一声:“可惜母亲住的院子里起过一场大火,将她生前所有的东西都烧了。如今连一张画像都寻不着了。”

上房内有片刻的寂静。冰鉴里的凉气丝丝缕缕地散落在两人之间,似隔了一层朦朦的白雾,淡化了彼此面上的神情。

良久,谢钰皱眉问她:“赵字学会了?”

折枝一愣,下意识地垂下眼去看了看宣纸上密密麻麻的赵字,迟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应当是会了。”

谢钰亦不再多言,只抬手重新执起狼毫:“那便教你下一个字,钱。”

*

折枝跟着谢钰这一学,便学到了华灯初上时节。

便连午膳也是在映山水榭中草草用过。

直至眼见着窗外夜幕已降,映山水榭与沉香院又隔着好长一段路,折枝这才不得不起身与谢钰辞行,打了一盏羊角风灯,步履匆匆地往沉香院的方向走。

这一路上,仍旧走的是偏僻的小径,加之正值膳时,倒也没撞见几名下人。

正当折枝一面回想着今日学过的百家姓,一面绕过一座假山的时候,却听见一阵细细碎碎的哽咽声被夜风送至耳畔。

折枝下意识地停住了步子,打着风灯往四面看了看,见夜色寂静,空无一人。一张柔白的小脸上霎时褪尽了血色,心里走马灯地转过一些民间的志怪传说,近乎是提起裙裾,便往光亮处逃去。

一面跑,一面还忍不住的回头看,是不是真有什么可怖的东西追了上来。

手中的风灯摇晃,光影照在假山脚上,无意间拂过一块柔软的青碧色衣料,上头还绣着些简单的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