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已不堪重负,封烛煞气太重,不宜用来切磋。”他说道,“折一竹枝也无妨。”
不堪重负?韩雪绍将这四个字无声地念着,不明白那柄伴沈安世百年之久的剑如今究竟是何种模样,莫非是断了不成?可她如果没记错,那剑似乎是由白练清铁铸就而成的。
不过,疑惑归疑惑,既然沈安世已经这么说了,韩雪绍也不深究,翻腕起了个势。
下一刻,裂帛之声响起,狂风横扫过竹林,竹枝歪歪斜斜地低伏下去,却并没有被这股强势的真气拦腰折断,究其原因,大约是这清延宫中的一草一木都被沈安世的真气所庇护。然而,尽管有温和的真气作为庇护,竹枝却在瞬息之间凝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水雾在寒气中生长,结冰如珠,碧绿之色顷刻褪去,一时间,耳畔只听得生涩沉闷的霜冻声。
云海之上,白曲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眼中流淌的暗金色一凝,望向清延宫。
此时的竹林,俨然已经成了冰天雪地。
夜露石窝在一边看戏,趁这两个修士不注意,偷偷摸摸吞了几缕真气,意念微动,看了沈安世一眼:
白衣朗袖的剑修立于薄雪之中,靴底落在雪上,未曾没入雪中一寸。
他的身形也没有挪动,仿佛这肆虐的风雪不值得一提。
他松开手指,细雪从他指缝中滑落,如此寒凉,好似极北之地永不消融的风雪。
沈安世的眼中浮现赞许的神色,然而,也仅仅只是如此了。韩雪绍一直紧盯着他的动作,却不知他究竟是何时握住那些雪的,都说捕风难于登天,她想,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轻轻抖落竹枝间的薄雪,沈安世沉肩落腕,起剑势。韩雪绍瞥见他靴下的雪在顷刻间震碎,无声无息的,就此消散成水汽,她心里清楚,这是沈安世剑法的第一势,名为“踏风”,看似轻盈灵动,飘逸如烟,实则咄咄逼人,落这一剑,为的是将狂风都碾作尘埃。
韩雪绍没有一丝迟疑,眼见沈安世起势,便侧身躲避,竹枝噼噼啪啪作响,像是燃烧的炭火,雾凇散落,将视线蒙上一层银白——果然,在她选择躲避的一息之后,沈安世的剑气追至,轻如鸿雁,落在她原先落脚之处,却将地面撕开一道深深的沟壑,绵延五丈。
修士斗法哪里顾得上你来我往,窥见可乘之机,她身形虽未落地,却先在半空中掐了诀,强横的真气将竹林向内碾压,一根接着一根,铺天盖地,将沈安世的身形彻底掩埋。
远远看去,宛如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