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绍知道,这无异于螳臂挡车,丹田内的真气再次飞速运转,将空气中浮动的寒气,连同夜露石周围的那点冷意也一并吸收了过来,冰霜凝聚成一张巨大的帷幕,将清延宫中仅剩不多的那点微光彻底遮蔽。而在帷幕之上,真气推动着风雪的弓.弩拉开了弦。
夜露石如果有身体,真想抱头痛哭,不对,如果它有身体,恐怕已经拔腿跑了。
它就偷了一点点真气而已,为什么如今反倒要吸走它的真气啊?它觉得自己很委屈。
只听一声清鸣,沈安世已然挣脱了束缚。他到底是爱惜自己的竹林的,剑气巧妙地绕过了竹子,只将韩雪绍的真气卷碎,弯倒的翠竹应声而起,雾凇纷纷扬扬,氤氲了视线。
这回,有了雾凇的遮掩,韩雪绍没能看清沈安世的动作,只能凭借那一点微乎其微的声息猜测他大约是使了第五式的“惊鸿”。电光火石之间,她即刻催动真气来挡,霎时,细雪混杂着泥土飞溅,真气与剑势碰撞在一起,周遭的那百来株翠竹,终于不堪重负,从中折断,极目远眺,切面整整齐齐,高低无异。寒流肆虐,甚至将门庭的双剑也冻结起来。
不过韩雪绍却顾不得那些,短短几息时间,她已经与沈安世过了几十招有余。
此时离得近了,她心中的震撼就越发明显。这位锦华尊者手中的,分明是一根竹枝,却蕴含着剑一般的锋意,如果不是眼见着他折下竹枝,恐怕没有人会相信那并非长剑。
韩雪绍对修剑一道不甚了解,看见这幅场面,这才察觉沈安世已经踏入无剑的境界。
帷幕之上的弓.弩逐渐拉成了满月的形状,它分明是没有箭的,箭簇的位置却酝酿着一股暴烈的气息,如同冰面下缓缓流淌的河流,在一片寂静之中,将方向对准了沈安世。
即使隐约能够感觉到沈安世并未用尽全力,实打实地接下他的每一招,对韩雪绍来说已是不易,更别说要分神去操纵那张巨大的弓.弩了,不消片刻,她已经觉得有些吃力了。
为了表示尊重,韩雪绍与沈安世皆是一言不发,风雪之中,只听得两人的呼吸声。
在韩雪绍感觉到吃力的几秒后,沈安世很快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手中的剑势陡转,以挑代劈,强横的剑气腾空,惊起万千飞雪,他手中的竹枝脱手,顺势落入右手,朝着韩雪绍刺出最后一剑,行云流水,以一套严密得寻不到半点破绽的剑招,为斗法画上了句号。
脸颊泛起一阵刺痛感,鬓发斩断几缕,韩雪绍的瞳孔微微收缩,望向沈安世——
他手中的竹枝到底也不是剑,在距离她一寸距离的时候,被双方的真气一激,彻底分崩离析。翠绿的竹叶四散奔逃,一丝一缕,好似绸缎,而在那绸缎的缝隙间,韩雪绍望见沈安世面上的神色依旧从容,眸光沉沉似暮霭,其中倒映着星星点点的白,是几抹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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