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曲沉舟:“既然已过而立之年,是不是该更坦率些,别学小孩子,玩躲猫猫的游戏呢?”
“世子这话错了。世子难道没听说过,年纪越大,胆子越小?”
柳重明就算将梦境忘了再多,那句“白家必反”也不可能忘得掉,可他考虑片刻,还是没有直接问出。
对方对他隐瞒许多,在搞明白来龙去脉之前,他还不想事先泄了底牌。
“你究竟是谁?”得到的果然还是沉默后,他索性一口气问下去。
“柳家获罪之后,白家怎样了?”
“姑丈、姑姑、石岩、石磊,都怎样了?”
“我姐姐被囚于冷宫中,又是怎么死的?”
“皇上就算忌惮白柳两家,也非一朝一夕之事,为什么会突然发难,是谁鼓动唇舌,构陷污蔑?”
即使再三提醒自己,那些事都不曾发生过,可梦中那强烈冲刷的恨意和痛苦也不能减去半分。
“还有……”
“有没有人……曾经许身于我,却欺骗我?”
曲沉舟的目光始终落在身前两尺的桌面上,直到柳重明不再发问,才缓缓抬眼,问道:“世子想知道这些,为了什么?”
“为了……”
柳重明一时语塞,满腔火热被冰水泼个透心凉,竟被反问得有些迷惘——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些仇恨都不该是他的。
可也不知是想确认还是想否认,他很在意,面前的曲沉舟与梦中的哪个人是否有什么关联,抑或是……
曲沉舟像是笃定他拿自己无可奈何,好整以暇地拈起筷子。
“若是复仇,我已经允诺世子,待世子拿到锦绣营的位子,便会告知杀害令兄的凶手。若是世子有难,我也必定如实告知,至于其他……”
他嘲笑似的摇头:“世子难道没有听说过,世事如棋局局新。当年世子逃出京城后,朝中人人都是世子的敌人。旁的不说,世子难道要向林相复仇?向凌河复仇?”
柳重明无言以对。
“我已说过,我重活这一世,发现有许多事都与从前不同,所以世子该清楚,你们虽都是柳重明,但你不是他。”
曲沉舟斜一眼,夹了佛手金卷在口中细细嚼着,压过舌根上紧张的干涩。
他昨晚许久都没有睡着,想着柳重明在辗转呻|吟中不自知地唤他的名字——沉舟儿,而眼下的诘问让他有个猜测,大概明白了重明是从哪里得知了从前那些事。
梦中究竟出现了什么,他不得而知,也不可能问得出,只能如在深渊上走吊桥般,摇摇晃晃地硬撑着,只盼脚下颤巍巍的朽木能支撑到他万事俱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