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柳重明仍知之不详,他也只能尽力以四两拨千斤。
柳重明的语气果然迟疑起来,片刻后问道:“我想知道……有什么人……曾与我……”
“世子逃出京城后,远隔千里,我又始终在宫中,”曲沉舟按捺着狂跳的心,竭力淡然答道:“对世子的事并非了如指掌。”
柳重明默然片刻,这回答合情合理,却也仿佛一把砍刀,将他心中存的一点妄想斩得只剩下几缕细丝。
他不再追问刚刚的问题,却更加不绕弯子。
“柳家获罪,柳重明逃出京城,为众矢之的,朝中诸人都是他的敌人。”他的目光落在曲沉舟身上,像是要将人看个对穿。
“而你身在宫中,这么算来,你与柳重明也是敌非友,对吗?”
曲沉舟目光微微闪动,毫不否认:“是。”
没有回应,他只能轻叹一声:“我如今在世子指掌之中,世子若是担忧我相助的诚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本就没有半分还手之力,何必劳烦世子忧虑甚重,自乱阵脚。”
“世子放心,我若身死,也没必要藏着从前的秘密为自保之策,自会想办法留给世子。”
他神色坦然,语意诚恳,柳重明不得不又一次被他说动。
醉酒之后心智薄弱,很容易被往日深藏的脆弱和恐惧占据,如今细想来,甚至不能确定那些是真正发生过,还是从曲沉舟的话中拼凑出来的心魔。
而曲沉舟直言不讳地承认,从前站在自己的对面,也让他心中的阴霾散了些。
这一年多来,他认识的曲沉舟对他足够坦诚坦率,甚至连细微的喜好和令人讨厌的脾气都不加掩饰,并不像是城府深沉的奸佞小人。
“好,我信你一次,”他自己心中也放下一块石头:“收拾一下行李,过段时间带你出一趟门。”
万壑泉声松外去,数行秋色雁边来。
从前曲沉舟只在书里读过这话,真正看见山里的秋色,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或者该说,除了被从长水镇带到京城的那一次,他还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第一次这般清晰地看见外面的天空。
马车从城门摇晃出来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掀开车帘,一直看着外面,一路繁华随着渐渐抛在身后的喧嚣远去。
走上官道之后,车外就是大片的红叶青枝穿插在树丛间,一起将远处的斑斓山色遮挡得若隐若现,秋风里裹着果实的清甜和树叶的涩味。
曲沉舟伏在车窗前,贪婪地看着这一切,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有马蹄声从前面回头过来,骑马那人不等马夫停下,就灵巧地翻身下马,钻进马车,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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