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湛每次都盯很长时间。
任是个呆子也看出来柳湛是真正上峰。
所以他现在潜移默化地训一训,让林元舆“学会”自己做主,免得扬州露馅。
自船主人和梢公离去后,能明显感觉船头在逐渐调转方向,但颠簸犹存,甚至更甚,好几浪径直翻跃甲板,打上窗楹。柳湛手边桌斜,那支翡翠毛笔连带搁笔架一顺滑落。他抬手扶正案桌,继而执起毛笔和笔架,准备放回原位置,却突地一慌,心生忧虑:这么大风浪,萍萍住二楼愈发明显,会不会不适晕船?
虽然之前润州那回舟更小,风浪更大,还兼暴雨,柳湛却只这一次有担忧。正好官家也没有什么新鲜动向,他便搁下笔架和笔,干脆道:“先回去了,有急事再向我禀报。”
丢下话后,匆忙离开 。
不多久,余下众人也解散告辞,蒋望回、蒋音和兄妹同行甲板,一道回去,走到船头,远离林元舆厢房,又有风浪声遮掩,蒋音和禁不住直抒那一口憋了许久的胸臆:“有些人活再老也是草包一个!”
蒋望回先静听动向,确定无旁听见妹妹言语,才肯定地点了点头。
朝中像林元舆这样的人不少,但还好也不算多,不然就完了。
“我记得早年进宫面圣时,郎君还是很孝顺娘娘的,大娘娘小娘娘皆是。”蒋音和风下私语,衣带飘飘。她口中的大娘娘是已故昭仁太后,小娘娘是柳湛生母,当今皇后。
她永远记得十三岁那年,随母亲从边关回京,进宫拜见皇后,刚行完跪礼起身,就有一白衣少年风也似跑进殿内,后面跟着一位和颜悦色的中年男子。她母亲急忙再拜下去,她也跟着效仿,听母亲自报了家门,又说“臣妇参见官家,参见太子”。
然后就听见清脆的少年音:“原来你们就是希颜的母亲和妹妹,快起来吧。”
蒋音和在心中默默接话:原来你就是哥哥时常称赞的太子殿下。
她迅速抬头,正好瞧见太子扑进皇后怀中:“孃孃,儿臣总算回来了,在京畿这几日可想您了。”
皇后笑拍太子后背:“娑罗奴,今天留下来一起吃饭吧。”皇后说着含情看向官家,“陛下也来?”
官家走过去,依次抚了抚他的妻儿,笑着应好。
蒋音和之前以为自家是天底下第一友爱,没想到天家竟比她家还温馨。
那日午后,她在御苑再一次邂逅太子,情不自禁夸赞太子与官家皇后的和睦,太子闻言面颊泛红,似有些羞,但目光却是坦荡荡的,声也朗朗:“父爱母敬,子安家和,天下莫如是!”
他背直面俊,笑容率真,和他上方当空的太阳一样热诚,他身后满苑牡丹,闪烁梦幻。
她就是在那一天爱上太子的。自那以后,总缠着当伴读的哥哥带她进宫,后来又做女官,
江风呼啸,吹动蒋音和的一对丫髻,猎猎后扬,眼看泥金的发带要散,蒋望回抬手帮她整理好。
“多谢阿兄。”蒋音和浮起笑意,但很快又没了,“这几年,郎君和官家、小娘娘之间,为什么就渐渐不亲近了呢?”
她侍奉一家三口,瞧在眼里,日常往来冷漠得好像陌生人,不对,是比陌生人还防备,敌对,比方说这回下江南,就明显是皇后在针对殿下。
蒋音和突地蹙眉,面露忧惧,声音压得极低:“该不会……是因为那一件事?”
蒋望回心底即刻有个声音呐喊:不是的,绝对不是!
郎君不亲近官家皇后,是因为他年纪渐长,有了自己主张。
他双唇却始终合着,未曾否认。
蒋音和追道:“可是殿下明明是官家和娘娘的亲生骨肉呀!”
像她,因为是亲生的,爹娘疼爱还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