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这团魂魄隐隐又有了离散的趋势。
萧倚鹤将手放在宝儿胸口,他也能感觉到这团魂魄伤的太重了,而且当时他心怀死志,只想利利索索干干净净地走,并未给自己留下什么后路……是故剑意在体内爆开时,是奔着魂飞魄散去的。
千万的碎片,哪能这么容易凝聚起来,即便被薛玄微强行以魂线缝合在一起,也终究不是原来完好无损的那个了。
薛玄微应该也想明白了其中道理,脸上血色一点点退了下去。
萧倚鹤也无奈,只好坐在床边,给“自己”唱起了安眠曲。
这年开春的时候,村子边河水解冻,可以捞鱼的那天,宝儿从原来的长久发呆,变成了大睁着眼无知无觉地痴坐,待阿娘炖了汤回来时,他指尖都冷了。
“哐啷”一声,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打翻在地上。
薛玄微又抱着那盏转鹭灯,看着“宝儿”体内的魂魄离散成满室萤火,然后沉默着,一朵接一朵地抓回灯中。临走前,他给张家夫妇留下了一锭金子,带走了那枚平安结,便如同来时那样,静悄悄地消失在田陌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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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很多年,薛玄微都奔走在五州各地,寻找各式各样合适的身躯。
并非所有的新死身躯都有用,还需得八字轻,因缘淡,命格弱而不胜,才能勉强供萧倚鹤那团脆弱的魂魄相合暂居。但这样的人往往久病早衰,很难长久。
后来的几十年里,“萧倚鹤”做过王公贵子,也做过贫贱乞儿,做过婴儿,也做过老人,但往往不出几年,便要重新回到转鹭灯中,重新变成一团散乱的灵魄。
每一世转投新胎,薛玄微便化作一个新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有时是“义父”,有时是“先生”,他当过至高无上的国师,也当街卖过炊饼。
他看着薛玄微从青涩一点点披上了沉稳的外壳。
萧倚鹤想,怪不得,原来这就是薛玄微那么会哄孩子的原因……
饶是谁连哄这么多年孩子,也能当男奶娘了。
每经一世,薛玄微要补的魂魄越来越多,他几乎不考虑失去了这些魂魄碎片,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难眠,不寐,夜半而惊;有时一眨眼就忘了自己刚才要去干什么;明明已经做过了一件事,回过神来,恍恍惚惚又去做了一遍。
严重时,宗门内几位掌事传讯来请示要务,薛玄微会愣一会,才想起他们是谁。
梦里的几十年,萧倚鹤看他用一次次希望,换来一次次失望,然后仍然固执的撕下自己的魂魄,一次次去填补他缺失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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