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俊美的大和尚。
掌柜正呆看着,一下子记忆也有些错乱,昨日有这样的人下榻?
又见从屋中钻出一个尚未剃发的小居士,狐里狐精的,似乎是前头这位大和尚的随从。他紧紧抿着嘴,唇角微微抽搐,是将要笑出声来却狠狠憋着的表情。
没多会,小居士就讨好似的扯一扯高僧的袖口,贴着他耳边说了什么。
那俊和尚轻轻蹙眉,避开脸去,神色不豫。
萧倚鹤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万分之一的一点松动,便立刻摆出一张笑脸,胡话张口就来:“大师莫生气啦!就算没了三千烦恼丝,大师在我心里也还是最英俊的。”
他自告奋勇:“我给大师做行者,当信徒。”
行者便是尚未出家,而侍奉在长僧身边的人,既是随从,也是信徒。
良久,薛玄微低低一声:“胡闹。”
南荣恪与朝闻道胆寒地躲在门后,心想可不胡闹么!
满道门谁不知道薛宗主最烦和尚,更烦和尚念经?
据说是因为薛宗主年少时,曾失手弄毁了一尊佛像,被当寺方丈和十数位大和尚轮番教育了数日。从《地藏菩萨本愿经》,讲到《雨宝陀罗尼经》,什么晦涩难懂来什么,那时的小薛宗主尚未有今日之气度,实在是忍无可忍,追着和尚打的事也做得出来。
这还了得。
于是阖寺摆了罗汉阵与他对峙,听说后来是他师兄千里迢迢赶去,好说好笑地赔礼道歉,还掏钱重铸了一尊真金大佛,这才解了围。
但薛宗主也因此再不肯踏入佛门半步了。
如今好容易劝说了薛宗主,纡尊降贵地装一回僧人,僧袍换上了,头发剃光了——正要出发,那厢宋遥探头探脑地扒着屏风,扭扭捏捏,一脸的不怀好意。
南荣恪将他抓出来一看,他也披着一件不知哪来的旧青僧衣,登时一道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你怎么回事?”
萧倚鹤:“嘻。”
薛玄微透过铜镜看他,无声地叹了一气,明白自己又中了他的圈套。
他没说话,反倒是朝惜之经受不住良心的谴责,终于忍不住了,红着耳颊道:“居士也是修佛之人,而且不用断发……昨日那位重九师父就是如此……”
朝闻道一想,就明白了。
重九能够在因若寺里做知事僧,可见因若寺是可以容留居士的,那么薛宗主只要架势摆足,也能蒙混过关,没必要当真断发。
他回头看了看戏做了全套只差点戒疤的薛宗主,半晌才艰难道:“师父,那你怎么不早说?”
朝惜之细语温声,颇有些心虚,委婉道:“一位朋友他……不许我说。”
“……”众人看着一地乌发,又看看那位不怕死的“朋友”,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