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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1 / 2)

此言既出,四座皆惊。

崔抚仙霍然抬头,目露震惊之色,然而在于赵珩对视后,一瞬间涌上的话,忽又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陪都中有书信传回,说皇帝心性大变,与从前判若两人,他不妨暂时观望,看看这位“新”陛下,究竟是重压之下的一时放纵,还是别有深意?

他不言,已有朝臣争前恐后地开口。

“陛下,陛下三思!”

“岂可如此,陛下若行禅让之事,他日臣等如何有面目去见先帝啊!”

“姬将军待陛下,待我昭朝向来忠心耿耿,陛下一言既出,让姬将军如何自处,如何自处!”

如山巅巨石滚落于水中,登时激起千层浪。

赵珩无言以对,静静地坐在龙椅上,竟给人无比苍凉之感。

姬循雅偏头,赵珩明明面无表情,在他看过去时,却倏然抬眼,眼中若有笑意与,挑衅。

姬循雅盯着皇帝的眼睛,而后缓缓地,也露出了一个微笑。

只不过阴阴测测,如刚从十八层炼狱爬上来的恶鬼。

朝臣字字句句仿佛都有不同考量,实则皆在劝告赵珩莫行此事,其中工部侍郎那句话说得尤其好,“若陛下禅让,令姬将军如何自处。”

这话绝不是对姬循雅的关心,而是威胁。

北方虽大部分为姬循雅所据,然宁王、淮水侯、抚北王皆尚在,与外族接壤的咽要之地仍有驻军,姬循雅今日若真领旨谢恩,整个王朝尚尊赵氏为天子的脆弱平衡就会立刻被打破。

姬氏昔年非但于建立昭朝无功,姬景宣还是太祖赵珩最后一个对手,连姬景宣的族人后代都可以承继赵氏的王位,只要兵强马壮,他们为何不能?

到那时,姬循雅就是整个天下的活靶子。

只有先荡平姬氏,才能名正言顺地建立新朝!

在赵珩话一出口的刹那,姬循雅就明白了赵珩的打算——既想操揽权柄,又不愿天下群起而攻之,姬循雅,姬将军,世间岂有这等好事?!

两两对视,姬循雅只觉有一把火从内里熊熊燃烧,避无可避!

他看向赵珩洋洋得意,又分外冷情薄幸的脸。

被扰乱计划,遭人算计的怒意,对赵珩不减反增,想将他每一块骨头都碾碎吞吃的欲望,还有,棋逢对手的狂喜,种种情绪交织,激得姬循雅呼吸都发浊重。

这是赵珩,姬循雅想。

只有这般,算计利用一切,绝不肯令自己处于弱势,永远都要高高在上,玩弄人心的,才是赵珩!

真想,目光利利地扫过帝王全身,现在就杀了他。

在群臣面前,在万众诸事下。

杀了他。

每一处皮肉与骨血都……

疯狂的臆想陡然一滞,姬循雅的视线,凝在赵珩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上。

帝王矜高傲慢,不可攀折,唇角丝丝缕缕笑意,仿佛在轻蔑地、漫不经

心地问:“你能吗?”

你敢吗?!

赵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略略抬首,正在姬循雅眼皮下露出一截脖颈。

纤长嶙峋,若白鹤垂颈。

姬循雅小指针刺般地蜷缩了下,手指与掌心两处的甲胄相撞,铛地一声响。

恍若梵钟鸣动,却换不回丁点理智。

白发苍苍的御史大夫颤颤巍巍地上前,“请陛下三思,此举会使天下震荡。”

御史大夫已是古稀之年,声音格外低哑。

他一开口,原本喧嚣不休的兴安殿顿时安静了不少。

御史大夫转头,看向姬循雅,继续道:“姬将军乃国之股肱,竭忠待陛下,臣等俱在眼里,老臣以为,以姬将军之为人,绝不会有违臣道,陛下,您今日之举,岂非陷姬将军于不忠不孝之境地?”

再不忠不孝的事情姬循雅都干过了。有臣下腹诽道。

如姬循雅这般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之人,便是寻上一万个巨擘大家给姬循雅讲为臣之道,他也听不进半个字。

但局势如此,御史大夫这话不过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将军。”赵珩望向姬循雅,声音轻得几l乎成了气音,带着几l分颤抖,“你,意下如何呢?”

帝王神情沉静,在外人看来,甚至有几l分不安,不过在强装镇定。

然而,姬循雅却看得见赵珩眼中最深处,尚来不及掩饰,或者说,根本没想在姬循雅面前掩饰的得意。

姬循雅定定看了赵珩几l息。

他沉默得太久,群臣有些惴惴,生怕姬循雅突然发疯,一刀把赵珩给砍了。

皇帝龙体清弱,哪里挡得住姬循雅动武?

二人对视。

下一刻,姬循雅动了。

群臣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其中,如崔抚仙与御史大夫等虽看出了皇帝的打算,清楚局势对于姬循雅的束缚,但那只是对有理智的正常人的束缚,可约束不了疯子!

银甲将军右腿一弯,单膝跪到皇帝面前。

刹那间,宫室寂静,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