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人之常情,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倘若以命相搏,最终日子却越过越简朴,任玉华当然会不甘心,当然会遗憾舍弃了曾经的锦衣玉食。
这都怪她时运不济,若膝下有子,即使无法与贺信相争龙椅,至少可以袭爵,那么她便是太妃,王府的主母,照样荣华富贵,哪里需得着小心翼翼察颜观色渡日。
心情正复杂,只见领路的江怀拐向一处偏厅,任氏暗忖:是了,王妃问案,当然不会在贺烨呈尸之处,而寝卧附近,也只有这处偏厅适宜审迅。
她深深吸一口气,微提罗裙,垂下眼睑,毕恭毕敬拾阶而上,又稍稍显露出忐忑疑惑之态,分寸拿捏得炉火纯青,直到行礼、跽跪,方稍稍抬起眼睑,猛然却见上方榻椅,垂足正坐的男人赫然便是理应死不瞑目的晋王殿下时,所有的伪装咔嚓一声碎裂,任氏像被闷雷劈中了天灵盖,险些没有瞪直眼往后摔倒。
贺烨这时当然不会喜笑颜开,漆黑着一张阎王脸,眼睛里像装了把淬毒的暗器,随时可能咻咻发射,那薄长的唇角勾起一抹邪寒,语气却满带戏谑:袖袖见了本王,怎么竟似活见鬼?
可不就是活见鬼!
莫说任氏,就连韦缃也吃了老大一惊,小心肝那叫一个怦怦乱跳,抓着元氏的手臂才站稳没仰面从台阶上摔下去她没任氏那么爱演,在十一娘面前也不需要小心恭敬,故而刚上台阶便瞅见了贺烨,吃惊来得比任氏还要早些,不过惊归惊,腹痛却立马消散,贺烨没死就不需要她陷害旁人,既然可以不干坏事,当然如释重负,所以韦缃很快定下神来,打定主意坐壁上观。
偏厅里的气氛很凝重,不适合寒喧客套,韦缃与元氏识趣的默默跽坐下来,元氏完全不解状况,只感应到晋王妃似乎有了麻烦,但看来麻烦主要还是针对任氏,那么她就完全没有必要干预了,就算想要干预,其实也摸不清门道,只能先捧个人场,随机应变。
韦缃却意识到应是前溪的毒杀行动出了岔子,晋王非但没有遇害,或许还被抓了个人赃并获,故而她环视厅内,留意见晋王所坐榻椅左侧,正好与十一娘的坐席形成夹角的地方,青衣女子瑟瑟发抖匍匐在地,因看不清样貌,也无法辨别是否前溪。
她突然又听贺烨说道:如何?王妃你刚才还与本王据理力争,说什么任氏清白无辜,现在王妃可看清楚了,任氏见我没死,瞪着蟾蜍眼,舌头都快掉出来三寸长,王妃还不承认她就是幕后指使?
韦缃这才看向十一娘,见她神色极为冷峻,眉心紧蹙,隐隐震怒,又似乎忧虑无措,竟至于不能应对,韦缃暗叫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