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百运苦笑道:世父,他非但是太原牧,又贵为亲王,连毛府尹也拿他暂时无可奈何,纵然可以弹劾,但一来一往,少说也得耗废个数十日,到时世父怕是早受不住刑招供了。
严刑逼供历来是官员常用手段,被屈打成招者又不是一人两人,纵然晋阳丁不比得那些草芥平民,但也没有强大到能与晋王府叫嚣的地步,再说先有丁梧亮灭口未遂被人赃并获,转眼从犯就一齐暴亡,事情做得这么显眼,晋王当然可以刑讯疑犯,事情若真到这地步,一句屈打成招,可不能保证便能脱罪。
如今只有一计,便是舍卒保车,世父当好好安抚下人,让他们认罪,先让梧亮脱身要紧。陈百加建议道。
这事情操作起来也并不难,当时殴杀郑远子者不过是些家丁,皆属丁家仆役,若是背主,同样是个死,连妻儿都保不住,丁牢则只要威逼利诱,不怕那些仆役胆敢违逆。
是以这日,丁梧亮才将管家丁驷交待出来,衙役前来拿人,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再经陆离一盘问,丁驷便将从犯们一一交待,可谓一网打尽。
丁驷也算世仆了,甚至被主家赐姓,寻常也是张牙舞爪的一个人,哪曾想到这辈子竟然还有身陷牢狱的时候,一时间心如死灰,却也没有其余选择。
他可不是光棍一个,上有父母下有子女,要是不为自家郎君背这黑锅,从犯虽不至于判死,挨了杖责之后流放怕也活不了多久,更不要说全家皆为丁氏仆,他要是背主,满门都难逃一死,横竖都是死罪难逃,好歹也要死得有点价值。
陆离却并没有再盘问这些人犯,甚至没有对他们动刑,只是令人张贴告示三日后,太原府衙审决丁梧亮故杀案。
若是从前,官衙审决刑案并不会在晋阳城引起轰动,可因为前回公审,晋王妃与薛少尹当众承诺为民作主,只过了二十余日,竟真的要拿豪族子开刀,无论是那些对补恤下发仍怀疑虑的民众,还是这些时日以来当真得到了实惠的贫苦百姓,一时之间都在谈论关注,不乏奔走相告,尤其是郑远一家暂居的靖平坊,几乎所有人都听说了丁梧亮几日之前意欲杀人灭口的恶行,皆对郑远一家饱含同情,怒骂狂徒不得好死,虽这回没有公审的预告,民众们竟自发拥往府衙,等着审决结果。
看热闹的人群中,当然亦不乏豪贵子弟,他们在意的倒并非丁梧亮的死活,而是拭目以待毛维党与新政党孰强孰弱,因为几乎所有豪贵心里都清楚,晋阳陈与晋阳丁已然旗帜鲜明,毛维若不能保全丁梧亮,大家心中可得好生拈量拈量,避免一不小心站错队伍,导致得不偿失。
尤其是那些已然动意投诚毛维的家族,虽说不会因这一个案件便彻底改变立场,不过也许会再生犹豫,对于十一娘而言,只要他们又回到见风使舵的态度,便已足够。
孟十五郎上回清白得保,这次自然要来为薛少尹呐喊助威,而他的身边,居然站着棒疮才好的罗六郎,两人勾肩搭背,这一对俨然化干戈为玉帛的组合,别外引纨绔注目。
自然也不少毛维拥趸,这时忙不及地抒发己见:薛少尹懂得律法?仆告主,可得先受百杖,再者主杀仆,不过徒刑,若是过失杀,更可以铜赎罪,既非斩决重罪,怎能将丁四郎逮拿刑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