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甄夫人确实提出与她商量,是她一走了之,随后病倒,散布谣言,意图挑生族人抵制甄夫人,没想到一贯懦弱的长嫂,这回却当众挑穿她处事不公,并且那一场病,也是因为埋怨长嫂怪罪。
甄夫人却不理会陈氏的满腹郁火,就事论事:要说规例,侄子为叔父承祧原本无可厚非,但仍是要以十九弟意愿为主,十九弟倘若有意过继青杨,也不会在病重之时毫无安排,既然十九弟并不愿过继青杨,十九娣妇为十九弟遗孀,自然有权作主,宗族也不会不顾十九娣妇意愿,故而我听说这事一直拖延,疑心十九娣妇另有属意,这才过问。
这便完全驳倒了陈氏的规例之谈,宗族事务,原本并不一定遵从律法,但怎么也不能摆脱礼之一字,承祧子嗣,必然牵涉到财产继承,十九房虽必须遵从太原柳宗法,可之于名门望族,绝大多数都不会为贪图钱财而全然不顾族人意愿,换而言之,要是柳十九无嗣,并且本人有意让亲侄子承祧,即便宗族心怀异议,一般不会主张让血缘更远的族中子弟承祧,
但柳十九如若不愿让亲侄承祧,这事又得两说了。
要是柳十八与柳十九高堂仍在,这事当然不由严氏置喙,可眼下情况是,没有高堂在上,严氏作为柳十九遗孀,十九房名正言顺的主母,过继嗣子这样的大事,她当然具备发言权。
柳仁这族长若违背严氏意愿,反而有了侵吞族人私业之嫌小姓寒门不乏这等丑事,然而对于太原柳这样的名门望族而言,必须杜绝。
当年柳东野贪图弟弟家产,置婷而姐弟不顾,那是因为婷而姐弟没有成年,所以没有条件另立门户,必须依附世父,但即便如此,柳东野也得小心诽议,他之所以不敢明目张胆将婷而姐弟扫地出门,而是请托嫡宗晋州柳代为照管,当然也是害怕物议沸起,影响他的仕途。
更何况于太原柳?声望门第,远非霍邑柳比得,自然更加重视名声。
所以陈氏声称的规例,根本就站不住脚。
十一娘默默听着,忍不住暗暗叫好,甄夫人到底是太原柳宗妇,虽然从前并不在意争权夺利,但一当决定出手,那也是箭无虚发,并不纠缠于私怨纷争,字字句句皆围绕情理礼规,以绝对实力,摧毁陈氏捏造那些自不量力的诽谤。
可相比甄夫人,今日十九叔母也显得格外强硬。
叔母既然提出规例,那么妾身不妨与众位妯娌好好理论一番何为规例,以免叔母妄信一面之辞。严氏显然不依不饶,竟然紧咬陈氏不松口:三嫂一贯张口不离德礼规矩,并以此要求族人,自己当真明白何为礼规?亡夫在世时,三嫂便诸次告诫,要求亡夫纳妾,被亡夫直言拒绝,并提醒三嫂,不该插手各房宅务,叔母身为长辈,也评一评这理,哪有姒妇强迫兄弟纳妾道理?更何况亡夫不愿纳妾,三嫂竟大为介怀,甚至于在妯娌之间,埋怨我犯妒失德,我今日便问一问三嫂,我何尝反对过夫君纳妾?只不过亡夫自己不愿纳妾,难道我竟要强迫亡夫不成?否则便是犯妒失德?那么又何称夫为妻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