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铺上的工人似乎相当看不上那还在抽抽噎噎的同事:“还一百块呢,她家有没有一百块都难说。今朝有酒今朝醉,花钱比谁都潇洒,每个月钱到手就花。两千块钱的大衣,眼睛不眨就买。”
陈敏佳惊叹:“那你们的工资可真高。”
前任客轮服务员嗤笑:“高什么啊,人家去公司预支了工资先买了再说。”
吴若兰趴在车厢门口看那个丢了钱包的女人,转过头,困惑地问爆料人士:“不是说你们公司年年亏损到现在吗?她好像年纪也不是特别大,怎么还没危机感?”
要是从八十年代客轮公司的辉煌时期走过来的,那养成了万事不愁一切由单位兜着的个性挺正常。可她又没经历过好年景。
刚才还满脸鄙夷的爆料人士忽而叹气:“谁知道说停工就停工了,都以为能干一辈子的。”
陈敏佳难以置信:“你们不知道亏钱吗?怎么还以为能干一辈子呢?”
女工下意识地辩解:“这亏的也不是我们一家。”
郑明明倒是帮她说了句话:“火车也亏,公交车也亏的。”
可是无论在铁路系统工作还是在开公交车的,除非临时工,否则大家都感觉自己端的是铁饭碗。倒不是他们不知道从经济效益的角度来讲,他们时刻处于悬崖边缘;而是他们感觉自己的工作是如此重要,影响如此深远,政府不可能让公司破产的。
不仅自己这样想,周围人也是同一个说法,这就让其他的声音被驱逐出了他们的世界之外,留下的只有自我安慰的狼狈。
陈敏佳叹气:“感觉好像香港回归之前的股票,都说国家一定会兜着,绝对不会让股票下跌呢。”
结果呢,结果就像嬢嬢说的那样,国家该应你的?凭什么给你兜着啊!
女工跟着苦笑:“那时候哪能想这么多,我们都以为我们是国家的人啊。长江航运这么重要,连通东西,居然说停就停了。等米下锅就没米了。”
她虽然瞧不上那趁机讹诈援疆干部的同事,却清楚同样没存钱习惯的家庭很多。房子是单位分的,吃饭在船上和单位食堂解决,衣服都有单位一年四季发的各种制服鞋子皮带,孩子又上的是航运系统的学校。工资月月按时到账,不够花还能去预支;那你凭什么要求别人不潇洒人生,非要辛辛苦苦地存钱呢?
现在,真变天了,包括她自己在内的大家都懵了。
郑明明倒是安慰了句这位大姐:“还好,大家不是自己站出来主动去新疆打工了嚒。只要愿意改变努力适应,总归还是有路走的。我妈经常讲,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姐姐你们这么多人主动报名去新疆,就能证明你们的精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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