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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9 章 金错刀(二十)(1 / 2)

魏惊春到达苏府时,恰好见两名户部官员联袂从里面出来,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着什么。

“魏大人。”

另二人主动行礼问好。

魏惊春回礼,见二人俱身着官袍,便问:“休沐还未结束,二位大人便开始公干了么?”

两名户部官员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

“还不是为着清查姚氏产业的事,韩阁老命户部配合锦衣卫一道进行,锦衣卫那边连除夕都没休息,我们又岂敢偷懒,这不,从昨夜一直忙到现在,下官与王大人几乎没有阖眼。要说那姚氏也真是家大业大,光京郊各处膏腴肥田就清查出数百倾,金银珠宝和仆从奴婢就更不计其数了。但锦衣卫那边说,这还是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和明面上的产业相比,姚氏暗地里那些看不见的产业才是户部要稽查的大头。下官与王大人正为这事焦头烂额呢。”

说完,二人又朝魏惊春拱手道:“好在魏大人是无论如何与这苦差事沾不上边了,下官们先恭喜大人了。”

魏惊春不解。

“二位这话从何说起?”

二人笑道:“魏大人就别谦逊了,眼下部中谁不知晓,魏大人即将到兵部高就,届时还望魏大人对下官们多多提携才是。”

魏惊春心微微一沉。

没料到他已经尽量谨言慎行,在昨夜宴会上极力否认此事,这种莫须有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不由有些无奈苦笑,道:“此事当真只是以讹传讹而已,二位切莫再如此说。”

然而观那两名官员的表情显然依旧对此事深信不疑,魏惊春自觉多说无益,与二人告辞后,便随苏府仆从一道进了苏府。

到了苏府书房,苏文卿也身着官服,坐在书案后书写。

“文卿。”

魏惊春先笑着打了招呼。

两人虽然交好,但大多数时候是与同届同窗一起聚会,很少如今日一般私下里见面。

苏文卿请魏惊春到书案旁坐,并命仆从备茶。

“雪青,一早就请你过来,应当没有扰你休息吧?”

苏文卿问。

魏惊春摇头。

“我素来起得早,无碍,倒是你,突然送来手帖,可是有急事?”

苏文卿沉吟须臾,道:“的确有桩事,牵涉到你,所以不得不请你过来一趟。”

魏惊春意外:“牵涉到我?”

“准确说,是牵涉到你叔父。”

苏文卿语气依旧平静,看向魏惊春的目光却多了审视。

魏惊春一愣,端茶碗的手晃了下,险些被溅出的茶水烫到手。

“当心。”

苏文卿及时帮着扶住。

魏惊春摇头,心头说是掀起惊涛骇浪亦不为过,诸般念头纷繁闪过,以至于对上苏文卿关切的目光,竟一时说不出话。

苏文卿起身,自书案上拿起一封信函,道:“这是今日一早,苏大人与王大

人交给我的一封告密信,是一名富商所写,其中牵涉到你叔父与姚氏的一些事。”

魏惊春直接站了起来:“文卿,我……”

苏文卿道:“你放心,这封信眼下除了我,还没有第二人看到。”

“你不妨先看看。”

苏文卿将信递来。

魏惊春没有立刻接,道:“这只怕不合规矩。”

苏文卿道:“若真按规矩办事,此刻,你便不在我府中了。”

魏惊春只能将信接了过来。

一时,只觉这薄薄一封信函仿佛似有千钧重,既承载了叔父的身家性命,也承载了他未卜的前路。

展开信,里面所写果然是他叔父魏怀帮着姚氏倒卖贡缎一事,连贡缎具体数量和每一笔交易明细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事已至此,隐瞒已经无用,魏惊春握了下拳,露出羞惭沉痛之色,道:“文卿,不论你信与不信,我也是昨日刚刚知道一些内情,我叔父他是受姚氏蒙蔽,并不知那批绸缎的来源,更不知那是贡缎。这一切,都是一名叫胡喜的商人骗了他,若我所料不差,胡喜应是姚氏的人。叔父他如今亦是悔不当初。”

纵如此,当着苏文卿这个同窗兼同僚的面说出此事,魏惊春亦禁不住面皮发热,生出些无地自容之感。

苏文卿点头:“我自然信你,所以才按下密信,没有上报。”

“想要解决此事也简单。魏叔父既是被那名叫胡喜的商人所骗,直接将胡喜捉拿归案,交与锦衣卫审问便是。只是观你神色,此事怕是不顺利。”

“没错,自从姚氏出事,胡喜便不知所踪。”

说到此,魏惊春重新抬起头,道:“文卿,今日多谢你特意告知此事,虽然胡喜找不到,但我已经决定,让我叔父去督查院投案自首,其他事,便尽人事,听天命吧。”

“至于那封告密信,你也不必为我徇私,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便是。”

魏惊春拱手告辞,转身往外走,苏文卿却道:“雪青,留步。”

苏文卿慢慢走上前:“你让魏叔父去督查院投案自首,无非是觉得督查院可以秉公处理此案,还魏叔父清白,可你没有想过,没有胡喜这个关键证人,督查院如何会信魏叔父的说辞?”

苏文卿道出了魏惊春心底深处最深重的隐忧。

魏惊春道:“没有胡喜,也会有其他人证物证,只要慢慢查证,总能发现线索。至少,有顾阁老在,督查院不会罔杀我叔父性命。”

“可姚氏一案已经审结,清查姚氏私产,由锦衣卫全权负责,若是锦衣卫以协查办案为由,将你叔父提走讯问如何办?届时督查院也无权阻拦。锦衣卫的手段,你应当知道。”

魏惊春感到一阵彻骨冰寒。

半晌,道:“除此之外,叔父他又有何选择。”

“自然有。”

苏文卿拿起那封密信,在魏惊春惊讶眼神中,直接自正中撕成两半。

“如此,

不是一切事都解决了么?()”

魏惊春以震惊兼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苏文卿,道:文卿,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

苏文卿微微一笑。

“实话告诉你也无妨,这不止是我的意思,也是韩阁老与圣上的意思。”

“韩阁老……圣上?”

魏惊春越发惊疑不定。

“是。其实那批贡缎的事,早有人上报到韩阁老处,只是当时还无确凿证据,韩阁老不忍朝廷失去你这个优秀人才,才特意压了下去。如今虽有这封告密信,可只要圣上与韩阁老相信你,这信便可成为一封废纸。”

“雪青,你我乃是同窗,相交这么久,你是什么样的品性,我再清楚不过。你当真甘心眼睁睁的看着你叔父枉死在一桩冤案里,你自己辛苦考取的前程全部全部沦为泡影么。”

“我——”

这一字一句,皆如巨石叩击在魏惊春心口。

魏惊春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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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尧寄完信回到魏府,才知魏惊春去了苏府。

正意外,便听魏府下人禀,公子回来了。

“雪青。”

孟尧迎了上去,道:“我已经打探清楚,这两日督查院内都有当值的御史,魏叔父若要投案,随时可以过去。”

“此外,卫公子那里,我也已经去下过拜帖,公主府的人说,卫公子进宫探望太后去了,最迟午后就能回来。若是稳妥起见,我们可以先去见卫公子,再去督查院。”

魏惊春没有立刻说话,吩咐仆从都退下,方和孟尧一道进了屋里。

孟尧看出他神色有异,问:“雪青,你怎么了?”

魏惊春忍着澎湃道:“子攸,叔父的事,已经解决了,以后,咱们都莫要再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