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大脑渐渐苏醒,褚归深吸一口气:“起,早饭我待会儿给你送过来?”
“嗯。”贺岱岳移开胳膊,同褚归一块下床,“今天雾大,走路当心点。”
门外的浓雾席卷了整个困山村,能见度不足五米,视野朦胧,褚归穿好衣服一头扎进雾里,鞋面瞬间被草叶凝结的露珠沾湿。
潘中菊用昨日的鸡汤掺水煮了盆烫饭,热腾腾的,一时半刻下不了嘴,褚归洗漱,她索性先给贺岱岳送去,顺道看看那九只猪崽。
受大雾的遮挡,一路上没遇见几个人,潘中菊到了养殖场,吴大娘他们几个饲养员已经忙活上了。
贺岱岳正揣着本子做记录,听到潘中菊和吴大娘互相打招呼,盖了笔帽转身喊妈。
吴大娘自称年纪大了觉少,昨夜最后一个走,此刻照旧神采奕奕,从头到脚散发着喜气。
“那猪崽白白胖胖的,爱人得很。”吴大娘语调兴昂,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拉着潘中菊靠近猪圈,“头顶有个黑点的是老大,屁股黑的是老幺。”
“饭放外头了,你赶紧吃。”潘中菊说完眼神迅速落回猪圈,“我看老大比老幺壮实……”
贺岱岳插不上一句
() 话,转身去吃了早饭。
陆续有听闻母猪产仔的村里人趁上工前的空档来瞧稀奇,贺岱岳一碗烫饭吃到变凉,凝固的鸡油糊在饭粒表面,若非他长了副耐造的肠胃,指定得闹肚子。
猪是同期合的圈,生产时间相差无几,隔天其余两头前后发动,中间隔了不到一个小时,贺岱岳忙得分身乏术,褚归关了卫生所上养殖场帮忙,叫大伙互相通知,要看病的直接去养殖场找他。
三号白猪是和野公配的种,肚子比邻圈的二号小一圈,揣的胎少生产也轻松,贺岱岳与褚归均不怎么担心,用大部分精力关注着同家猪配种的二号。
如贺岱岳预设那般,下了十只猪崽的三号顺利结束了生产,二号则不太乐观。
“怎么生这么慢?”吴大娘扒着圈沿满脸急色,养殖场该干的活早干完了,饲养员们却没一个提走的。
贺岱岳摸了摸猪肚子,确认里面仍有待产的猪崽,眼见着与上一只落地的间隔时间超过了他所经历的最长记录,贺岱岳的决定采取措施,进行人为干预。
助产药是褚归根据贺岱岳抄的方子改的,抓了两副备用,半个钟头前便让大伯娘熬上了。
贺岱岳掰着猪嘴灌下,等待药效发作的期间,吴大娘合手拜佛,不停念叨着菩萨保佑。
不知过了多久,大伯娘喊了声“生了”,吴大娘反倒闭眼不敢看了,家里有个临近产期的孕妇,她唯恐碰到什么不好的兆头。
“咋样啊?”吴大娘支棱着耳朵,得到期待的回答后逃过一劫般睁开眼,“谢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爷。”
紧张了大半年的事终于得到了圆满的结果,三头母猪共生了三十二只猪崽,三十二只,哪怕后期夭折几只,也足够他们明年过个肥年了。
况且母猪一年能产两胎,今年三十二,明年六十四,后年……
会算数的不会算数的均淹没在了巨大的欣喜中,贺岱岳保持镇定,有条不紊地完成收尾工作,仿佛功劳最大的另有其人。
“伯娘,麻烦你们帮忙照看下小猪,我跟当归去换身衣服。”接生了数个小时,贺岱岳和褚归滴水未进滴米未沾,感觉自己连指甲缝里都冒着血腥气。
“行,你们快去吧,这有我们呢。”养殖场添了三十来头猪崽,他们几个饲养员年底保准有额外的奖励,贺大伯娘才不计较啥麻烦不麻烦的。
一堆人围着猪圈,浑不察觉说换衣服的两人一进屋就关了门抱上了,贺岱岳的镇定悄然无踪,高兴得举着人原地转圈:“当归,我做到了!”
贺岱岳办养殖场顶了多大的压力,虽然他表现得轻巧,失败了大不了进山打猎,但褚归清楚,真正失败的后果绝不止于此,他们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对,你做到了。”褚归捧着贺岱岳的脑门亲了下,“恭喜。好了,放我下去,不嫌累啊?”
“不累。”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贺岱岳把褚归往高托了托,“抱你永远不累。”
褚归双脚终究是落了地,他肚子响了,不过在吃饭前他更想洗个澡。
夜风吹不净二人身上的腥臊味,到家两猫一狗齐齐绕着他们嗅来嗅去,冬瓜伸舌头舔舐贺岱岳的鞋面,贺岱岳没留意,一抬脚将它掀了个跟头。
冬瓜打了个滚翻身爬起,甩着耳朵追上,啪一声被拦在了洗澡房外,脆弱的鼻子撞到门板,疼得嗷嗷直叫。
“冬瓜叫啥呢?”褚归手解着扣子,一小抹白成片蔓延,贺岱岳的目光顿时发沉,揽着人的肩膀亲下去,吐字含糊:“没叫啥,你听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