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贺岱岳去到养殖场接大伯娘的班,已离所谓的换衣服过去了三个点,神情间透着饱足的他笑着向大伯娘道歉:“对不起伯娘,我来晚了。”
“晚啥晚,你吃好了吗?要不要进屋里睡会儿,我跟你吴大娘他们商量了,以后我们三个晚上轮流值夜,不能全叫你一个人受累。”
养殖场的活天晴不晒下雨不淋,即使新添的猪崽增加了工作量,大伯娘他们也毫无怨言地一致同意了吴大娘提出的轮流值夜,而非让贺岱岳招饲养员。
三十几头小猪哼哼唧唧地闹哄,贺岱岳想了想,接受了大伯娘的提议,小猪吃奶,值夜没什么要忙活的,不过是偶尔起来瞧瞧,额外关注关注那几只体型瘦小的猪崽。
“这样,我和杨叔说一声,每次值夜单独给你们记几个公分,等下下个月小猪配粮了,我再招个饲养员。”
大伯娘顿时喜笑颜开:“好,我明天同他们讲。”
对于加工分,杨桂平答应得很痛快,并且主动问人手够不够用,可以想象,若三十二头小猪全部存活,一生二二生三,那将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如今养殖场三个饲养员,每日要负责打猪草、煮猪食、扫猪圈,以及饲养后山的鸡群,时间排的满满当当,其实不比下地清闲。
杨桂平信心膨胀,憧憬着明年的风光,听他说到扩建养殖场,贺岱岳一句话唤醒了他的理智。
“我们没那么多粮食。”贺岱岳很是理智,扩建的前提必须是困山村富有余粮,“以后买猪崽的钱能省下了。”
杨桂平汹涌的热血冷却,是啊,他们没那么多粮食,真是年纪大了,差点昏了头。
抽了口烟,杨桂平愈发欣慰地看着贺岱岳,有他在,困山村的老老少少们迟早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
“褚医生的天麻种得咋样了?我上前天进山,林子里一根天麻苗子没瞅着。”杨桂平不愁养殖场了,开始操心褚归的天麻,他不好当面问褚归,只能向贺岱岳打听。
“现在不是天麻出苗的时候,你当然瞅不着了。”贺岱岳今早刚陪褚归去了趟山里,他们随机刨了几个种坑,泥下的块茎完整皮色正常,证明土壤条件是合适的,来年春天自然会出苗。
杨桂平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时值晌午,他收了烟杆叫贺岱岳到家里吃饭。
贺岱岳知道杨桂平讲的客套话,随口拒绝了,今早进山他走运打了只兔子,说好了要给褚归片肉煮汤。
最近贺岱岳天天天忙养殖场的事,菜基本是潘中菊做的,虽然褚归饭量不减,吃饭的用时却拉长了几分钟。
今早打的兔子小,肉嫩,贺岱岳拎着兔耳朵描述肉片汤的做法与口感时,褚归默默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褚归有个自己未曾意识的小习惯,遇到非常合胃口的菜,他会不自觉减少咀嚼的次数。
贺岱岳打算把兔子一顿做了,出门前熬的汤底此时隐约飘着肉香。
褚归人不在厨房,案板放着他泡
的干菌,削了皮的山药白白净净的,表面覆着层滑溜溜的粘液。
贺岱岳捏了把小青菜,长栓硬塞给他的,竹林开荒的自留地被沈家良两口子种满了菜,长得欣欣向荣,出了头茬好货一定少不了贺岱岳他们。
“你跟杨叔谈妥了?”褚归绕着手腕进厨房,秋末冬初的天气湿冷,最近上卫生所找他针灸的人一个接一个,时间长了,他手腕有些酸痛。
“谈妥了,杨叔还问我山里的天麻怎么不见长苗子来着。”贺岱岳背着身通炉子,细碎的火红碳灰扑簌簌落到炉底,在炉灶孔探头探脑的天仙子蹭蹭往后退,弓背炸毛躲到褚归脚边。
贺岱岳将通炉子的铁钩立靠,自然得仿佛做了千百遍那般拉过褚归放下的胳膊,干燥的手掌带着炉火的灼热,透过手腕的皮肤渗入筋肉。
酸痛感骤然削减,褚归软了眉眼,他擅长给别人针灸推拿,但给自己按揉时始终不如贺岱岳捏得舒服。
替褚归揉完手腕,贺岱岳拎了凳子让他坐炉前烤火,快中午了,一般没人赶饭点看病。
兔肉切片调味,搀红薯淀粉裹匀,奶白的汤头浓郁,临出锅贺岱岳撒了把枸杞,瞧着颜色更丰富了。
煮汤的敞口瓦罐热气蒸腾,令褚归联想到了冬日和回春堂众人围坐吃暖锅的场景,将其当做趣事讲给贺岱岳听:“我们烫的是羊肉卷,二师兄不知从哪弄了十几斤羊肉,卷了用绳绑紧埋雪堆里冻一夜,第二天拿大刀切,烫熟了蘸芝麻酱,特别香。”
“我喜欢蘸韭花酱。”贺岱岳接话,他出任务时在老乡家吃过一次手把羊肉,配老乡做的韭花酱,那滋味,叫人恨不得连舌头一块嚼了吞肚子里。
明明煮的是兔肉汤锅,两人愣是说吃羊肉把自己说馋了,无奈青山公社没什么人养羊,即使养了,肉也发膻,不适合清水煮着吃。
贺岱岳隐约觉得有些遗憾,褚归瞧见他眼底的失落,笑着开解了一句——他俩今年才二十二不到二十三,活个七老八十的,多的是吃羊肉的机会,遗憾啥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