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勇掐着钱婆子的脉门叫她老实排队,等着让褚归治病的谁不难受?
钱婆子在一众鄙夷的目光下悻悻走回末尾,急躁地等了两个小时,终于轮到了她。
褚归按照惯例询问她的姓名年纪,哪里不舒服。
“我叫庹大妮,前进大队的,大家都喊我钱婆子。”钱婆子秃噜道,没发现褚归在她说了名字后略微变了脸色。
姓庹的人少,褚归联想到了杨五妹的婆婆。
“你是钱婆子?”田勇眉头紧皱,肚子里吞了半句——溺死亲孙女的钱婆子?
“我是。”钱婆子抬头望着田勇,“咋了医生?”
“没事,你接着说你哪里不舒服。”褚归打断田勇未出口的话,示意钱婆子不必理会他。
钱婆子坐正身体,反手摸着肩颈后背,说最近老感觉被什么重物压着似
的,腿也沉得厉害。
最近指的是周母到前进大队替周美秀讨了公道至今,那日她指着钱婆子称其后背与小腿称趴着啥,钱婆子当时大声反驳了,故作镇定地踏进家门,几乎是房门一关,背后的冷汗就落了下来。
周母打听到钱家夭折的两个女婴,的确是钱婆子亲手弄死的。
第一个出生是个兔儿唇,红通通皱巴巴的婴儿嘴唇裂了三瓣,把钱婆子骇得不轻,接生婆倒是习以为常,叹了声兔儿唇的姑娘长大了怕是不好嫁人。
“长得跟个怪物一样。”钱婆子万分嫌弃,先天残缺的孩子养它作甚,不如弄死算了。
接生婆没搭话,交代了两句照顾新生儿和产妇注意事项,拿了接生钱麻溜收起家伙事走了。
儿媳虚弱地睡了过去,钱婆子越看女婴怪物般的裂唇越不顺眼,彼时她尚未心狠手辣到如今的程度,纠结了半晌,她将女婴放到了床上,被子搭住口鼻。
待产妇睡醒,身边的女婴已浑身青紫,在母亲惊慌的怀抱里咽了最后一口气。
钱婆子不安了片刻,发现家里人包括儿媳全将此事当做了意外,立马壮了胆子。
第二个便是竹林里的女婴,五官标准四肢齐全,接近六斤的健康孩子。
钱婆子朝她腿间一瞄,满脸厌弃地剪了脐带,直接将啼哭的婴孩头朝下沉进了水盆。离娘胎不过几分钟的婴孩力气弱到忽略不计,小小地扑腾了两下就安静了。
为了省钱,钱婆子没请接生员,因此即使有人怀疑她溺死了女婴,也毫无证据。
周母言之凿凿,围观人惊恐地附和,钱婆子吓得心突突直跳。
“我不怕你们!”钱婆子色厉内荏地训着空气,“你们一个二个全是赔钱货,死了活该,我弄得死你们,我不怕!”
钱婆子骂完,似乎重拾了勇气,她掏出衣兜里偷的麦子,倒簸箕里摊平。
偷的麦子不能晒到外面,钱婆子搭了楼梯爬上了阁楼。
阁楼的天窗关着,显得阁楼阴森可怖,暗处仿佛藏了什么,黑影闪过,钱婆子汗毛一竖,哐当扔了簸箕,麦子滴溜溜撒在阁楼的木地板上,从缝隙中落到钱婆子的头顶。
钱婆子脚下踩空,连人带楼梯摔了个稀里哗啦。
撞了鬼了!
钱婆子摔懵了,躺地上缓了好一阵,万幸楼梯倒在了旁边,除了后背和腿摔得老疼,其余没什么大碍。
自认倒霉的钱婆子消停地养了几天的伤,不曾想身体的疼痛日益加剧,杨五妹的男人随口嘀咕了句她莫不是中邪了,钱婆子的脸瞬间失了血色。
“放你娘的屁!”钱婆子压根没注意到她骂的是自己,她是绝不能承认自己中邪的,否则岂不是变相承认她杀了女婴。
钱婆子嘴硬,私底下悄摸地找了神婆,请她帮忙看看是不是有小鬼缠着自己。
神婆说是,神神叨叨地告诉钱婆子她犯了杀孽,现在小鬼讨命来了。
钱婆子当即吓得冲神婆磕头求救,神婆故作玄虚,骗得钱婆子心甘情愿地花钱做法。
——当初周美秀受的一切,原封不动地报应到了她自己身上。
捏着鼻子喝了一碗黑乎乎的符水,钱婆子回家上吐下泻地折腾去了半条命。
神婆上罗家给周美秀和她闺女驱邪,用的是罗家洗干净的碗、烧开晾凉的水,而钱婆子喝的是神婆从缸里舀的生水,碗自然干净不到哪去。
钱婆子不上吐下泻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