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毕业的时候,系主任就旁推侧敲地问过沉知许。你会不会留在京都?这座城市可以给你一个位置,你愿不愿意?
沉知许当时想了很多,想了很久,在思考的尽头里,她想起了邢婕。
她们高考完以后有再见,许是当初求她帮助那样诚恳,自己却事先败下阵来,邢婕觉得很愧疚。
沉知许对她的道歉没有表态,她只问,“直到现在,你也还是认为周洛祺如果得到了正确的教育,就不会做出伤害我们的事情吗?”
她愣了,眼睛给出了答案。
沉知许走了。
她想,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世界或许就不需要法律了。
周汝城在庭上看她的眼神,沉知许至今刻在心底。
在高叁剩余的时间里,她都在以最迅疾的速度奔跑在通往梦想的道路上。
她耳边刮过呼呼风声,眼前是漫天大雪,挡住了视线,也削弱了听觉。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初心就已经开始渲染了,只是她还不知道。
沉知许觉得自己如果止步于此的话,会后悔。
她需要更好的教育,将她带到更好的地方。
就像高考把她带来了京华一样,她需要一块敲门砖,再次延伸自己的人生。
所以她选择了出国,选择了金钱,许多年,既抛弃爱情也遗忘本质,盲目地向前走。
总会有尽头的,她想。
她已经成为了这个领域里的佼佼者,她再也不会像十八岁那年一样,被绊倒在一个细节之上。
过往每一步都变成了机械与零件安装在她身上,渐渐地剥离皮肉骨节,要将她造成不再拥有喜怒哀乐的钢铁产物。
只是因为承认她的优秀,所以特地排列出美丽的模样。
她是开在钢筋铁骨里的一朵玫瑰,却不受风吹雨打,四季更迭的任何影响,盛开在高端,永永远远。
沉知许一开始觉得这样很好。
直到这个世界,想要换掉她的大脑。
那天她做的所有准备都在看到那个女孩子的眼睛时,变成了白费。
她越过重重的岁月山脉,看见了邢婕。
也看见了自己。
*
在美国的那几年,她偶尔也会做东道主,招待从国内来的朋友。
那时候师兄还健在,莫晨清被他带来饭局,两个人一拍即合。
在听到好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以后,莫晨清觉得很荒谬。
以沉知许的专业能力,不应该出这样的纰漏。
可当她和她交流的时候,却敏感地感觉到了异样。
“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去看看医生吧。”
沉知许想,她或许是生病了,但不是抑郁症,也没有除她自己之外的人可以医治。
她一直以为自己换上了新衣,自愿变成这副模样,理应不再留恋过往。
可十六岁那年在办公室被触碰到的那寸皮肤却在十年后开始狠狠灼烧。
提醒着她,你还有血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