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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山下【谁回头谁先输】(2 / 2)

叮,一张朋友圈截图。秦陌桑不仅发了朋友还传了微博和小红书,黑发披肩,笑容元气又治愈,可以打各种初恋tag的一张标准美女游客照。身后恰好框住个路人,就是刚刚问她要联系方式的男生,眼神是纯粹的恋慕,加了滤镜还显得挺有氛围感。

评论区一片喊好配的,还有零星刷帅哥美女在一起。

李凭看到发图的时间和定位,想到什么,跳回自己微信界面,上下滑动,指尖冰凉。

她把他屏蔽了。

03

秦陌桑最近忙得要死。

雷司晴为了转移某人失恋后的注意力,给她在越南芽庄安排了集训,五天一个小周目,连上两个月。自由搏击和野战训练都是基本,还要学各类药物识别、枪械使用和大型军车驾驶。学完可以直接当地入伍,军衔等同少校。

她觉得这样很好。赤道温度烤掉所有旖旎心思之后,就只剩活下去的念头。教官是季叁的队友,非裔巴勒斯坦人,按桑桑的发音改叫她Sunny:阳光灿烂。

芽庄越战时期是美军度假地,留了许多附属设施。队友多数是连护照都没有的国际黑户,多数在中亚西亚和非洲服过役,拆弹比拆快递盒熟练,睡帐篷比睡床安稳,比法医更熟知人体结构,比东南亚警察更熟知大佬窝藏地和暗网交易。

血中之血,暗中之暗。有白手套,就有销赃人。丛林世界是表面繁华的真正面相,只有看个清楚,才能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

地狱模式激起她的好胜心。带队大校以为她坚持不了一周,但到了第叁周她还没死——这就已经相当离谱了。

二十多个小时不吃不喝急行军是常态,最难的是极限环境实战演练。体力差距在此时显现出来,她从吊车尾拼了命,也只能变成倒数第二,前提是倒数第二得了急性肠胃炎被送去切阑尾。第叁十五次被高压水龙头滋醒之后她面色苍白爬起,缺氧和体能耗尽或许会导致幻觉,她好像隐约看见了李凭。

蹲在壕沟边向她伸出一只手,身旁是大校,称他Captain Lee。但李凭没参过军不是么?他是普通人,是个素菜厨师加还俗道士。只不过用刀比普通人好一点而已。

用刀。

她一个激灵,眼睛睁大了点,视线更清晰,看见他那双清冽冷漠的眼睛。

“继续么?”他问。

一定是幻觉。就算在幻觉里,她都这么怕被他看不起。她把飘进嘴里的沙土吐出去。

“继续”。

结果是她低分撑过第一周目熬走20%的队友。队长为奖励她,批了一天假。这一天被她用来发高烧,躺尸到凌晨,发现帐篷里的折迭桌上多了一碗泡面。

泡面,在这个鬼地方是可以换金条的东西。

她捧起碗嗦了一口,辣到眼泪掉下来。当地叨沙口味,加了致死量的青咖喱还点缀几片柠檬。多贴心啊,杀她之前还懂得给她补维C。

隔壁队友听见动静从帐篷外探进个脑袋,笑得脸上皱纹挤成一团。他是日美混血,老婆孩子都被人贩子拐到南美虐杀,他关了老家的拉面店去做雇佣军,血刃仇人之后没事做,就投靠前东家混口饭吃,常说Sunny长得像他念高中的女儿。

“おいしいですか?”他接着切换关东口音的英文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期待地搓手,小眼睛里放出光来。“Lee said you……”

秦陌桑手里的塑料叉子放下,他卡住,急刹车换词:“I mean,let,let me see you……”

她笑了笑,没在意这个小bug,狼吞虎咽把面吃了,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对方很高兴,频频点头把帐篷合上,她眼帘低垂,看着泡面盒子。

“坂本先生。”她用英语问,“Captain Lee,你和他见过?”

帐篷外的人假装没听见,步伐悄声远去。但秦陌桑知道,他不擅长撒谎,撒谎之后会下意识吸鼻子。果然,寂静中,他听见男人吸了吸鼻子。

棕榈树影在雨林里影影绰绰,她用长棍把爬进帐篷的蛇拨拉出去,关了氙灯,睡觉。

04

集训结束时已经是夏末。

秦陌桑的失恋后遗症调理好大半,带着一身阳光健康小麦色皮肤和流畅腹肌人鱼线回总部,雷司晴隔着桌子推给她一盒试剂。

“这什么?”她拿出一瓶端详,玻璃小瓶反射阳光。

“情蛊的,缓释剂。”雷司晴打字,扶了扶眼镜,看她一眼,笑了笑:“造型不错。”

自打从南边回来她就每天修身裙配Louboutin,把腿敞敞亮亮地露出来,右肩到右臂还纹了个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入夜蹦迪到凌晨,手机上未通过的好友二十多个,全是池子里撩来的。

她跃跃欲试,要彻底治疗上一段情伤。

“在季叁找到下蛊人之前,先用这个顶一阵。特调局开发的,有药物批号,不用担心。”

她把那盒玻璃瓶子捏在手里,道了谢,回家后把它放在了冷藏柜深处。

特训两个月她也有被情蛊煎熬到快死的时刻,都是咬着牙缩在帐篷里挺过来。意识恍惚时会看到他。他会帮她,动作不收着力,一心要把她做死。她也在他身上留了许多伤疤,咬的抓的,深到见血。

既然已经形同陌路,幻觉里还有什么好客气。

缓过来时她知道了情蛊虽痛苦但也不过如此,或许热带气候会抑制蛊毒扩散也说不定,总之没想象的那么糟,那么大概,暂时不需要缓释剂。

但她知道这是自欺欺人。

真正的理由是如果她和那个人之间连这最后联结都不剩,那就真什么都没有了。抓在手里一把灰,毕竟是她曾经烂桃花里最白月光的一个。

她把头发盘起来,换了银色鱼鳞亮片裙和流苏耳坠。今晚城中最热闹的club开业,主唱是她叁天前刚加的ins网红。

入夜。魔都睁开猩红睡眼,彻夜玩闹的人刚钻进车里,喧嚣嚎叫着,驶向快乐海洋。

李凭停车在许久未归的家门口,这座别墅自上次秦陌桑来过后就再没被涉足,他平时只租住在叁十平的石库门老宅,还按当年白云观的规矩生活。

走过门廊,他看见感应门把手上挂着个小东西。

是幸运符。洪崖洞摊位上十块钱一个的那种,悬了个镀铜的小铃铛,透明防水壳子里是小香包。他把香包拿出来,里面触感很硬。打开抽出一张黄色纸条,是秦陌桑稚拙的字迹。

“祝你幸福。”

他感到一阵晕眩。

山城片段走马灯似地回放在眼前。她趴在车玻璃上看江景,说结束了想去玩;她在十八梯的摊位上左顾右盼,黏在串珠手链前大呼小叫;她在小区楼下握她的手,在叁途川一间间踹开卫生间门找他,在狗村坍塌的水泥墙前喊他名字,在摩天轮上说喜欢。

喜欢你。

那张小纸片被紧攥成一团,心痛欲死。

江风吹着她鹿似的眼睛,发丝轻拂两颊。一个人坐轻轨,玩索道,爬十八梯,逛洪崖洞。认真发旅游日记,说自己是第一次来重庆,以后还会来玩。

她在悍兽环伺的训练场用盐水消毒用泥巴处理伤口,她在深夜情蛊发作时狠咬颤抖着一口在他肩头。

遇见他之前和之后,好像她的世界里都在下雨。区别只在于他从替她打伞的那个,变成了让她淋雨的人。

他的世界亘古寂静如永夜,只剩下一个念诗的女声,虔诚得近乎祈祷。说你和我一样,心里的时间,都停止了。

谁此刻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着,读着,写着长信,

在林荫道上游荡,落叶纷飞。

砰。他关上车门,向雷司晴问了她行程,军师雷司晴直接把对方乐队的ins截图发过来。距离晚上的party开场还有叁十分钟,约她的是个美东归国富二代,粉丝比欧洲小国总统还多,一架湾流停在国际机场,结束了要带她去拉斯维加斯续第二摊。

“我发你是担心她安全。那主唱有问题,好几个绯闻女友都在公海游艇上失踪了。”

耳边风声呼啸,李凭按掉和雷司晴的通话键拐弯上高速,把油门踩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