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停下,在她崩溃之前、问出那句话之后。
“你知道我不是人。”
他用惯常的淡漠语气开口,尾音却发颤。
“如果我没有精神问题,如果你信我的胡言乱语……这话你就姑且一听。我活了一千叁百多年,但会不停转世,每一世都会保存某段记忆。我上辈子是某个唐朝太子,他……有个喜欢的人,长得和你一样。”
“我天生会术法,可以引燃气流。季叁私底下和你说过吧,我绰号是‘艳刀’,就是人形兵器。十六岁前,这个能力它……不受我控制。”
他看着自己手掌,纹路清晰,指节修长,和普通人一样。
但有些黑暗回忆被他封存在深处,一旦打开,会葬送眼前的一切。
“如果刚刚失控的事情还有下次,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他半跪起身,简单套上睡衣。空荡荡屋子里没开灯,雨停云散之后月光照进来,照着他精雕细刻冷若冰霜的脸。
“所以,你说喜欢我,我就当没听见。情蛊解药没出来之前,你还可以找我。但多余的话,别再讲。”
当啷。没放置好的不锈钢冰块从盒子里滚落,砸在地上,又咕噜噜滚了几圈,在地上留下一道暧昧水迹。
她抱着绒毯缩在床上,果不其然被始乱终弃的感觉并没想象中那么冲击,毕竟早有预告。
心里久久缓不过来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他说他上辈子有喜欢的人。
这句话进入脑子的那个契机,就像一盆冰浇在脑袋上,海水倒流,山河失色,所有努力都像笑话,嘲笑她的痴心妄想。她知道喜欢李凭就像不撞南墙不回头。但这回真撞了南墙,她却像个傻子似的,一点不觉得痛。
只是心里钝钝的,吞了一百颗柠檬那么酸涩,酸到麻木也就没有感觉,根本没想过自己有什么立场去吃醋。
像爬了一座叁百米高的山,她兴高采烈站在山顶挥手说快看我看我我离你又更近了!然后发现他等在八千米高的地方。遥远,冰凉,不可触及。就算她因为他死了,在对方眼里,可能也不过是一场自作自受的闹剧。
但他说了喜欢。对那个人,他动用了那个词,“喜欢”。
因为她和自己长得一样。
他说完就走去浴室,但耳朵依然留意着床上那一团的动静。秦陌桑比他想象的反应更平淡,但第六感告诉他,这女人说不定又在憋什么大招。
一步,两步。走到浴室之前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到像自言自语,但他听得真切。
“李凭,你也喜欢她吗?”
“嗯?”他站住,黑发披散胸膛起伏,站在光照不到的地方,蛊惑她飞蛾扑火。
“那个前世长得和我一样的,你也喜欢?”
她说的是十六。李凭毫不犹豫,断然否定。
“不喜欢。”
床上那团白影子侧过脸去看月亮,许久才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回忆戛然而止,清晨第一缕光照在额头时,秦陌桑最后看了眼熟睡中的李凭,按下门把手,走出那个纯白的房间。
山城的林间清风吹拂,有雨后木质香气。她打了辆车离开,路上接到雷司晴的电话。
“桑桑,罗家的事算是办成了,酬金尾款已经拿到,你和李凭早点回来吧。”
她简单应了一声。雷司晴立即敏锐察觉,声音放轻:“桑桑,你怎么了?”
压了一路,她自以为控制得很好,但其实不是。心里痛得抽搐,最重要的一块被人挖走,风就从那个洞里灌进去。
她捂着胸口弯下腰去,对着话筒张口,尝试了几次,才说出那句话。
“晴姐,晴姐。我失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