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慧芳有点舍不得钱,支吾了半天才说:“宾阳啊,你要是拿捏得住他,就多要点彩礼。爸妈老了,又没儿子,不趁现在多抓点养老钱,怎么办呢?我们养你一场不容易,你不能学你两个姐姐那么没良心,不理睬我们呐~”
“绷——”
宾阳听见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断裂。
那是来自血脉深处对父母的眷恋,十九年朝夕相处所积累的恩情。就这样,断了。
四年不见,他们对女儿的过往一笔带过,只关心她的对象。
没有说要见见对方,没有说了解他的家庭,没有问她是不是真心喜欢他,没有问她结婚有什么困难。他们只关心彩礼,只关心外孙子姓什么。
这样的父母,果然不该有期待。
宾阳慢慢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她原本就个子高挑,穿着高跟鞋更显娉婷。
陋室,丽人。
杨慧芳没来由地一阵心慌,讷讷道:“宾阳,你……你坐呀。四年没回来,你就一点也不想爸妈吗?”
宾阳微微一笑,职场气度尽显。她眼神清明,站姿优美,落落大方,态度疏离,如一只高贵的天鹅,落在一滩烂泥之中。
即使周遭污秽,却掩不住天鹅的傲然、洁白。
“爸、妈,从小到大,你们就重男轻女,说我们姐妹三个没用,一心就想着你侄儿。怎么临到老了,却又指望女儿养老,不找你的侄儿?”
宾远航一时气结,抬起行动不太灵便的左手,在桌上一拍:“反了天了你!老子养你十几年,未必就不能指望你养老?”
口水顺着歪斜的嘴角流下来,宾远航到了这个地步,还不忘抖落曾经的家长威风,真是又可怜、又可嫌。
“连毛.主.席都说,男女都一样,偏偏你们还活在旧社会!
我走出去之后才发现,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越是有经济基础、越是有文化的父母,越不重男轻女。
女人能上大学,女人能做生意,女人也能成为艺术家,大城市里到处都是女记者、女医生、女老师。
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之后,一家只有一个孩子,真的是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会好好培养,多学知识,将来结婚生子两家父母一起孝敬。”
宾阳的语气里满是鄙夷,她扫了父母一眼,冷笑道:“你们生我、养我,却没有好好待我。卖了两个姐姐还不够,我一回来就想再卖我一次。”
她站在门边,手放在门把手之上,道:“卖了女儿,还想指望女儿养老?你们真是想得美!”
杨慧芳怕她又跑了,一把抓住她胳膊,慌乱地叫嚷道:“不行,你不能走!这四年你一跑就不见人影,我们白养你一场。说到哪里都没这个道理!”
宾阳的心彻底冷了,忽然就想得无比通透——
曾经父母带来的伤害如过往云烟,未来为自己而活吧!
宾阳淡然一笑,胳膊向后一甩,杨慧芳向后退出几步方才站稳脚跟,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