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怕戋戋哪一日忽然回来,抢走她如今的荣华。
沈舟颐没说话,怕也深深迷茫着。
月姬知晓公子爱夫人,如今夫人与人私奔,她不该再谈起伤心事惹公子伤心。
“夫人定然会回来的。”
月姬鼓足勇气,安慰沈舟颐。
沈舟颐对她淡淡笑笑,眸中有宠爱,却与男女情愫无关,完全是亲哥哥对亲妹妹的——曾几何时,他也应该如此清白地看妹妹戋戋的。
“多谢。”
沈舟颐作为大哥,亲自操办月姬的婚事,将许多年轻公子的画像置于她面前,叫她随意挑选如意郎君。只要非是门第太高的,他都可以亲自去提亲。月姬成婚时,他还会封厚厚的奁产为她送嫁。
外人看来沈舟颐对月姬顶顶好,可月姬能感受到的,只有他的疏离和界限感。
因为他根本当她可有可无,所以她随便出阁,爱嫁给谁就嫁给谁。戋戋呢?若戋戋嫁旁人,他也能如此慷慨潇洒么?
多年的夫妾之情,一朝化作流水。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月姬黯然神伤。
……
临稽城另一个隐蔽角落,戋戋却还活着。
她双脚被栓在坚硬的床腿上,能活动的最大范围也就是放水和食物的桌边。房间被黑帷严严实实遮挡着,她根本够不到窗户,也望不见外面,只能日日苟延残喘地活着。
某一日忽闻外面传来红红火火的鞭炮声,戋戋贴耳朵在墙壁上,瞪大眼睛仔细去听,还以为哪家办喜事放鞭炮。
其实鞭炮是贺宅放的,贺老太君大方接受了月姬这新孙女,决心拨云见日,告别过往,重新过日子。
可她呢?沈舟颐真就把她的名字和身份都抹去,把她变成掌心菟丝花,连阳光都是种奢望。
戋戋抱住膝盖,把头埋进膝窝,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啜涕。
然再多的泪水,也砸不开脚踝上的铁锁……
良久,嘎吱,轻微推门声。
一双皂文靴缓缓踱至她面前,顿了顿,声音明显不悦。
“怎么坐到地上?”
沈舟颐俯身将戋戋抱起,打横放到温暖的床榻上,一边细细密密吻着她。似这般吻他每日要进行许多次,也津津有味。戋戋哭得泪眼婆娑,一副支离破碎的可怜模样。求饶的话她说过几百遍了,可他心肠那样硬,要将她关到底。
沈舟颐今天又从外面给她带来甚多好吃的好玩的,其中几块栗米糕上刻有火红“贺”字,乃是贺家小厨房的拿手糕点。那样鲜红的颜色,昭示着贺家有喜事发生。
贺府,家?
久违了。戋戋感到一丝陌生。
“我刚才听见有鞭炮声,是贺家放的吗?”
沈舟颐对她直言相告:“刚送完月姬出嫁。夫婿你认识,就是你亲生母亲家那位方表哥。”
戋戋怔忡须臾,嗫嚅道:“哦。”
“哦什么?”
沈舟颐爱恋地轻抚她的雪腮,这些日子她又被他养得嫩了些,润了些。两人虽表面在谈论方表哥,暗地里谁的心思也没放在方表哥上。
沈舟颐喉结滚动,搂戋戋腰的手臂越发紧锢,要把她推倒在榻上……他是那么地爱她,一碰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脚腕被两人的推搡弄得哗哗作响,戋戋呼吸窒滞,额头沁满细密的汗珠,半推半就将他避开。
为了缓解旖旎的气氛,她硬着头皮继续方才的话头:“方生表哥……是个好人,虽胆小蠢笨些,心眼儿却忠厚。他、他现在还在永仁堂做事吗?”
沈舟颐模糊嗯了声,“他嫌弃送货太累,早就辞去了。”
戋戋续续又道:“也好,月姬嫁给他总算知根知底,只要两人好好过日子,会白头偕老圆圆满满的。”
沈舟颐动作滞了滞,不满她在他面前夸赞别的男人,话说得好像她和他不能圆圆满满似的。
“戋戋。”
他无比认真道:“只要你愿意,我们也可以白头偕老、圆圆满满。”
戋戋委屈颤了颤唇角,泪溢横流,微讥道:“我被你关在这里,就是白头偕老、圆圆满满?”
沈舟颐道:“如果你真心跟我,日后我们的生活不会如此的。”
戋戋抽抽通红鼻子,两只手臂交叉护在胸前。
她不肯妥协。
面对沈舟颐这种人,她又惧有怕,能忍住浑身战栗筛糠已然算好,又怎奢求她能和他圆圆满满过日子呢。
戋戋绷着面孔,明明身形纤薄柔弱得想让人揉死,却还跟一株倔强小草似的,任凭风吹雨打。
沈舟颐知道她从前是做大小姐的,见过世面,金银珠宝还是甜言蜜语都难以撼动她的心。好在他有足够长的时间与她单独相处,不怕晋惕或是什么人来打扰,他可以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把前世那些惨事都说给她听,博她的同情,慢慢感化她……
能用这种方式留下她也好,折断她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