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沐撑着脸,双目微合,只略略看着面前的镜子。水银镜清晰得很,一切倒影都纤毫毕现;她能看见摄政王身上的皮扣和金属徽章,那是过去大燕皇室颁发给他的奖赏。
她突然笑了一声:“给皇室卖命的狗,还能回过头反咬主人一口,也是怪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以后这狗还会不会再咬别的主人?”
摄政王手里的动作停下了。
他弯下腰,面容出现在镜子里;但他低头垂眸,镜子里只有他一点轮廓:深灰色的细碎额发、优雅的眉骨、高挺的鼻梁。
他正握着她的头发,目光也停在她的头发上。
“陛下,我告诉过你,说谎是没用的。”
他的语气显出一种奇异的克制,又带着一丝古怪的、不合时宜的沙哑笑意:“昨夜……我在你后颈留了吻痕。”
一片寂静。
寂静之中,小皇帝抬了抬眼眸,忽地悠悠叹了口气。她站起来,转过身,而后……
――啪!
摄政王再一次被打得头偏过去,而且这回更狠,红印更深。
“皇叔啊,朕也不想的。”小皇帝轻轻甩了甩手,唏嘘道,“可既然皇叔都当着朕的面发癔症了,朕不打这一巴掌,怕是皇叔就醒不过来了。”
姜月章抬起头,摸了一下脸颊,又揩了一下嘴角。一点红痕出现在雪白的手套指尖――他唇角被打破了。
他眯起眼,审视着小皇帝,眼里终于浮起一丝不确定。
小皇帝气定神闲,指了指门口:“皇叔发病,自去找御医,别给朕染上了。来人,送摄政王去御医馆。”
摄政王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外走开,冷道:“不必。”
到了门口,他却又停了停,头也不回地说:“陛下,来日方长。”
小皇帝阴阳怪气:“不长了,一个月就退位了,朕到时候去做游山玩水的富家翁,最好一辈子别再见到皇叔――晦气。”
摄政王脖子上青筋迸起。
但他仍未回头,只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
贺姑姑立即进来,一下把门给关上。她回过头,急急想过来,却又停下,只关切地望着皇帝。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她们能确定摄政王离开了,裴沐才闭了闭眼。
她摸摸后颈,不大确定地问:“姑姑,我下半夜回来的时候……后颈有什么痕迹么?”
贺姑姑一听,眼泪就含着了。大概她脑海中已经彻底补完了一出“女娇娥被权臣强迫、不得不从”的大戏来。
“没有!”她狠狠摇头,“奴婢敢以性命发誓,陛下露在外头的肌肤,绝没有不该有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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