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沐略靠过去,抬头凑近他耳边。
“昨天夜里……”
她气息吹拂,语气停顿;低低的尾音,如同一个暧昧的引诱。
摄政王僵硬地站着,双手握拳。他戴着一双细致雪白的手套,此时手套被捏得显出深深纹路。而且,他不知道,他现在瞳孔缩紧,像是紧张至极。
“……朕早早上床歇着了,还做了个美梦,梦见皇叔被朕扔下的花盆砸破了脑袋,真是笑死朕了。”
裴沐一口气说完,哈哈笑起来。
她倏然一推摄政王,见他愣在原地、眉眼间流露恼色,她就更是兴致勃勃。
“哟,生气了?”她绕着他,慢悠悠走了一圈,“朕一个将要退位之君,将来死了没脸去见列祖列宗的末代皇帝,都没为着皇叔的无礼而生气,皇叔有什么可生气的?”
姜月章的手握得死紧。
他笔挺地站着,只目光追着她动。好一会儿,他才克制着怒气,冷冷道:“陛下,说谎是没用的。”
裴沐含着一点微笑,注视着他:“说谎?这个么……”
她抬起右手,将那梳子换到左手,再仔细地挽了挽袖子,最后才扬起手――
啪!
一个耳光过去,打得摄政王头微微一偏,苍白的脸颊立即浮出一个浅浅红印。
他错愕地睁大眼睛,好半晌才回过头。
小皇帝已经不笑了。
这漂亮慵懒、好似永远优雅的青年,此刻虽仍带着微笑,目光却冷漠高傲、睥睨万物。
“姜月章,你记着,朕一天不退位,就一天是你的主子。朕就是指着黑的说白的,你也得给我应了。”
她又拍了拍摄政王的脸颊,笑容变得有些恶劣:“别以为共和国了,你就能踩在朕的头上?你以为,为什么共和国的国会还是得有一部分叫‘大臣会议’?这天下,终究摆脱不了我们大燕皇室的影响。”
摄政王冷冷地看着她。他有一双深灰色的眼睛,近距离看了,就能看见其中无数碎光烁烁,好似冬夜星空,肃杀至极,却也十分漂亮。
这漂亮取悦了小皇帝――谁让她向来喜欢好看的人和事?
她倏然一笑,将手里梳子举起:“好了皇叔,来给朕梳头吧。我们叔侄二人,可要好好相亲相爱,才能给天下百姓做表率。”
说罢,她也不管摄政王什么反应,顾自往凳子上一坐,背对着他,又懒懒勾勾手。
任何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见了,大约都会动怒一二。何况是刚刚才被赏过耳光的权臣。
然而,摄政王只是顿了顿,就走上前去。
他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握着梳子,另一手拿起那把乌黑柔润的长发,缓缓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