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院子里, 有一株红枫。纤细的树干,小鸟爪似的红叶,在强烈的阳光下成了一捧碎影;这些精细的影子投在姜月章身上, 在他雪白的长发、苍白的皮肤上不停晃动。
裴沐攥着披风领,沉默地望着他。
而后, 她大步走上前, 扬手重重打了他一耳光!
啪――
他被打得侧过头去, 面上立即浮出一点淡红的印子。但他直挺挺站着,不躲, 也不说疼。
阳光晃荡, 那些细碎的红叶影子也跟着晃荡;摇晃的光影里,他身形笔直, 如沉沉的山石。
片刻后, 姜月章才缓缓回头。他神色无异, 仍是平静中又带着一丝狂热,甚至在被打了一耳光之后, 他竟显得更狂热了。
他唇边浮出一点淡淡的笑, 眼里只映出心上人的影子,声音温柔得出奇:“阿沐,若你愿意, 爱怎么打便怎么打,但仔细手别弄疼。”
――啊……
这时候, 药田里蹲着的阿灵才发出一声惊呼,又立即自己捂住嘴,蹲着往后退了几步, 将自己埋在高高的药草丛中,一双眼睛盯着他们看。
裴沐望着他。
“姜公子, ”她心平气和地说,“既然你费尽心机、千辛万苦才得回这条命,还是好好珍惜为上,否则,一路上死的人岂不冤枉?”
他固执道:“我意已决。”
“……你啊,”裴沐停了停,叹了口气,终究流露些许无奈,“你好歹是我用大半条命换回来的,能好好活着,就好好活着罢。”
到最后半句时,她的语气已经变得柔和许多了。
但就是这柔和的一句,却像比方才更响亮千百倍的耳光,令她眼前的青年倏然露出痛色。他再一次显出了那点无措和哀恳,但紧接着,他就垂下目光,将那悲哀之色掩去。
“我只要你活着。”他声音淡淡,避开了她的话锋。
裴沐问:“好吧,那姜公子想要如何?”
她问得温和而客气,反倒让姜月章犹疑一下。
“我……”
他缓缓眨眼,已经变成浅灰色的睫毛也跟着颤了几颤,仿佛随时会落下些碎雪似的,有点孩子样的天真。
很快,他重新坚定起来:“我要接管你的诊断和治疗。每日晨昏,我会为你诊脉,并定期调整药方。每五日一次针灸,其余手段若有需要,也会用上。”
“好。那你什么时候开始?现在?”
裴沐伸出手腕。
她答应得太干脆,又让他睫毛微微一颤。
他抬起手,想来牵她,但细微的停顿后,他收回手,平静道:“现在。阿沐,坐下,我为你诊脉。”
枫树下有个石桌,又有几把木椅。裴沐正要坐下,却见他又先往椅子上放了个干净的软垫,这才自己落座一旁。
裴沐盯他一眼。
他坐姿端正漂亮,手轻轻搭在桌面,一头雪色长发随意垂落,令他眉眼更显沉静。
也让他目光里的专注变得更加显眼。
裴沐站了片刻,才真正坐下――就是他放软垫的那把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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