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蓬莱通背法典,自然知道这等状告不能被小觑。她点点头,抽手开始往灶膛里添灰灭了火势,看着欲言又止的锦王,“并非‘可能’收监,按规制,若是有三人以上告发,且有州郡以上主官纳了状书,必定要先去官收监。下官区区七品,此事可先定而后报吏部及刑部。”
锦王秀眉皱起,“马上就是交割,在这关口状告谢师,既有柳秦桑,又有匠营里的人。她柳秦桑胡搅蛮缠也就罢了,我不明白,谢师为何迟迟不落她入狱或加以惩戒?反而……怜她过甚。”锦王又站起来给谢蓬莱添了第二碗,“这匠营里的人怎么也来添乱?是不是李素月不在,保胜军也垮了,觉得没人能治得住他们?”
谢蓬莱知道这几个月她经手了几桩囫囵人命案,一桩是北夏的无名尸,另一桩则是那回鹘人雅苏。被告草菅人命,就是那无名尸一案。而徇私灭口就是将雅苏那条命的账算在了自己头上。欲加之罪两桩,加上之前她被告发打了锦王棍子一事,送到京里定然更难脱罪。
“殿下也说了,这关口乱不得。既然有人非得下官下狱,那谢某就走一趟。”谢蓬莱说得风轻云淡,“只不过,要在岁币交割完成以后。”
猛地瞧见两颗豆大泪珠溢出锦王的眼眶,她想伸手替之刮了,“殿下安心。这是入了沙海十三年来,谢某头一回喝上生辰羊汤,谢过殿下。”
锦王打下她的手,“你念旁的事主意向来多,怎么到自个儿身上就束手就擒?”她更恨自己这虚头巴脑的安抚使还得受转运使掣肘,连谢蓬莱都被诬告。邹士衍显然有备而来,不声不响就将多名证人的证词一同呈上,如果不收押谢蓬莱,她赵宜芳自己也要被参个渎职。
大不了她被罢了这安抚使的职位,大不了回头挨京里几顿骂。她来找谢蓬莱,并非想听到“走一趟”这样的说辞。
“本王就知道,找你也是白搭。”她自己擦了泪,“也不用你下狱待审,本王就自己拿主意了。”赵宜芳下定了决心,就算和邹士衍撕破脸也要将此案撤了。
“怕此案只是障眼法,参奏殿下的书信已经在路上了。”谢蓬莱极为冷静,将那晚范衡的“阴阳之论”细细一想,“邹大人历任要职,万不会因几份证词就要致一县之令而落狱。”她将羊汤送到嘴旁,吹了口后斯文啜了口,“殿下,怕是……你我之事落了人话柄文柄。”邹士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要拉下马的是锦王。
锦王却一愣,忽地笑出来,“你我之事?”也许在旁人看来,她频繁造访谢蓬莱家舍,甚至与她同游沙海,共巡城墙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但被谢蓬莱说成“你我之事”就莫名多了几分暧昧欢喜。
“谢师,即是你我之事,就不该你一个人拿主意。单凭旁人三言两语就想让本王的谢师下狱?”赵宜芳杏眸虎虎地一流转,“诬告的本王先着人拿下。”再双手捧起谢蓬莱的脸,“你敢下狱,本王就先三媒六聘地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