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芥生摘下帽子,微微颔首。
“我们可以和你们一道吗?”陆诏年问。
不等对方回答,施芥生道:“抱歉,我不能喝酒,你可以和他们一起。”
“哦……那么,下次见?”陆诏年道。
施芥生笑意温柔:“嗯,下次别忘了你的数学题。”
陆诏年笑出声,“知道啦。”说着就挤着杜恒上了车。
车开了出去,后视镜里的人影渐远,陆闻恺道:“怎么晚上还一个人在外边?”
“我哪里一个人?”陆诏年小声让杜恒再坐过去一点。
杜恒把手搭上座椅背:“挤着司机了。”
“陆诏年,你再不规矩坐着就下车。”
陆诏年抬头看陆闻恺,委屈道:“凶什么呀……”
“你哥哥升分队长了,神气着呢。”
“升了?”陆诏年惊喜,很快想到空军编制,不敢再多言。
杜恒瞧出来,解释道:“赵分队犯了事,被撤职调离。”
“犯了事?”
“赵元驹利用关系帮耗子的兄弟安排了工作,其实是小事,但有人要整赵元驹舅父,连带他一起整了。”
陆诏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来到长安寺小洞天火锅,围满一张桌子,陆诏年只得紧紧挨着陆闻恺坐着。
小洞天开业十余年,遭遇战火,房屋损毁,从后祠坡搬来长安寺租房继续营业。小时候陆诏年和家人一起来吃火锅,也是这样挨着陆闻恺坐。
陆闻恺会要一碗开水,帮陆诏年把菜的辣味滤一遍。而今陆诏年很能吃辣了,就着清油碗吃涮毛肚,甚至同飞行员们把酒言欢。
“你说什么?”
火锅沸腾,热气缭绕,陆诏年把耳朵贴过去听陆闻恺说话。
陆闻恺谈起章亦梦的事情,陆诏年笑道:“竟连你也听说了?看来父亲可够痴狂!”
“家中之事,我自然关心。”
“是么?那么有什么是我没有‘关心’的?”陆诏年着重强调,把一个丸子送进嘴里,烫了舌头。
陆闻恺递来凉茶,陆诏年连喝一大口,才发现是他的杯子。
杯子落回桌,陆闻恺不经意用指腹抹去杯沿唇膏。
“下次给你带支唇膏回来。”
“我这怎么了?”陆诏年仰头,意在让陆闻恺仔细瞧,“不好看么。”
杜恒听见,道:“从云南来的有许多法国货,空军太太们都抢着要呢。”
陆诏年抿了抿唇:“我又不是太太。”
“你是军属啊!这点福利,该享的吧。否则我们上天入地是为了什么?”杜恒朝其他人道。
“自然是为了——”
陆闻恺把放凉的丸子塞进了陆诏年嘴里。
“少说点话,喝多了?”
陆诏年睇他一眼,轻哼:“我要是酒品不好,那也是遗传的错。”
陆闻恺哂笑。
陆诏年意识到什么,亦默然。
陆闻恺忽然说:“家里的事情,恐怕还真有你不知晓的。”
“什么?”
“夫人离世前,想把又绿许给勇娃子,又绿无论如何也不肯。”
陆诏年惊讶地张了张嘴,“我就说……他们俩怎么架都不吵了,就是不对付。”
思忖片刻,陆诏年又问:“又绿为什么不肯?”
“我如何得知。”陆闻恺道。
“你们兄妹俩,怎么只顾着讲悄悄话。”杜恒把酒递过来。
旁边的客人来了又走,陆诏年同飞行员们喝酒,渐渐地忘却了家中的事,一切的事。
他们大多喝醉了,陆诏年悄悄让老板娘把帐记在陆大少账上,还美其名曰,是陆闻恺请的。
他们成群结队去撒尿,陆闻恺陪陆诏年在灯下吹冷风。
他摸出烟盒,衔起一支烟,未引燃火,忽然被人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