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浑身剧痛。
甫睁眼,床侧一金丝龙纹镶边的黄袍男子,持续运气为我疏筋导脉。
我再看看自己,半透着光的肉体,淡若随时可散形,这便是所谓养命珠打造的壳子?
「姑娘可好些了?」他见我转醒,收了收力,开口相问。
「手脚还不太使得上力,不过已经好很多了,谢谢您,应龙大人。」
我何以与应龙扯上了关係,说来曲折。
我死后,阴差少顷便至。
「死者离墨,可有误?」这阴差生的一对鼠耳,身后掛着一条长长的耗子尾,奶兇奶兇,倒是可爱。他后头跟着牛头马面,叁人皆是一身玄袍。
「是我没错,有劳官爷。」我主动伸出双腕,让牛头马面銬上魂锁之后,一行人便往冥司下去。
一路上,我镇定自若的表现,倒是教牛头马面深感好奇。
「小姑娘,我兄弟二人,领这职也有百年了。要出勾魂这差事,亡魂皆惊愕跳窜,百年难见你一人不啼不哭。说来你为何不怕我牛头他马面?」
「许是我见多识广吧,左右入了地府的程序,我还算了解。」这自然也不算胡说八道。总之小说戏剧看多了,大抵也就那么样子。
「唔,人小鬼大。」马面咕噥一声,便遭鼠耳阴差一顿训斥。
「你们两畜生,囉囉唆唆吵死人。」鼠耳阴差一骂,牛头马面登时闭上了嘴。他又转头瞪我,「你这魂魄,懂什么懂冥司。进了十八层地狱再来说你见多识广。」
噯,这小耗子脾气倒还挺大。
被他这样一骂,我也不想多做解释,安安静静让领到阎王殿前。
殿前护卫,见阴差甫踏上红木桥,便宣道:「死者已至,开殿门——」玄即向阴差低头一礼,退至一旁。
然而这阎王殿内部,和我想像中的差距也忒大了些!
这处红杏,那处绿叶,花团锦簇,芬芳美丽。这要说这是紫禁城的御花园,我也是相信的。廊道左右,点着闪蓝灯火,烛光风中摇曳,还添了点市井气息。我想这位阎王,兴许还留恋人间。
阎王坐在架起的紫檀木椅,他身下是叁段台阶,紫檀木椅左右各立着一位美姬,其中一位春葱似的指尖捻起一块糕饼推入他口里,另一位纤纤玉手揉在他肩上。我眉眼一挑,深感汗顏。
这阎王,果真留恋人间啊。
阎王自己,则是一把灰白大鬍子,才见鼠耳阴差至,倏将方在女子腰上流连不轨的手抽了出来,假意批审起了判决书。
「大人,死者已带到。」鼠耳阴差将我按跪在堂上,自己则退至一旁,还狠狠剜了阎王一眼。
阎王大汗淋漓,虚惊一场,稍定心神后,便开始审我。
「死者离墨,年十六有馀,死因乃常禾刺杀,你可有话要说?」我才张口,还没解释什么,阎王续道:「你命数早该在一年多以前便结束,何以至今才来?」
我双手一摊,表示不知情,许是怪力乱神左右我人生,干涉我命数。⒳yцzⒽāιщц.ⅽⅬцв(xyuzhaiwu.club)
阎王又将生死簿翻了几翻,口中喃喃道,什么奇哉,什么不该绝,什么介入云云,我与他距离远,听得不甚清楚。
恰时殿门外传来阵阵打斗声,阎王正要差人出去瞧瞧,一条金灿灿的龙忽地破窗而入,朝殿上一声巨吼,将本还宽敞的空间佔据得有些逼仄。
长龙一吐龙息化作轻烟,龙身盘转几周,摇身变成一金丝龙纹镶边的黄袍男子,我瞧这身仙气逼人,举手投足间充盈贵气,不会又是个天上下来的主儿吧。他朝阎王恭敬一揖,缓声道:「阎王阁下,吾乃天界应龙,受天帝之託,来带个人走。」
阎王抬起袖口朝额间稍作擦拭,缓了缓心神,对这自称应龙的仙人扯嗓子骂:「天界,又是天界,日日来本殿这里要人,不如你们裁撤了这阎王殿,将冥府移至天庭,如何!」
「阎王阁下,我本无意为难,只是眼前这女子,牵扯仙神命数,这结扭得七荤八素,未解前,万是不能让她饮了孟婆汤投胎去的。」应龙面色困难,举止仍是一派优雅,对比急躁而不放人的阎王,他似乎还留有后手。「阁下要是行个方便,天帝便允你入凡一世。」
「这……这样啊。那,咳咳,带走罢,要带几个走随你高兴。」阎王面上,旋即浮起一抹笑靨,但为保他冥界之主的威严,又生生将嘴唇弧度扯了下来,便就这么维持着要笑不笑的彆扭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