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音希走向前,二楼东侧空空荡荡,唯独阳台的石桌边坐着一个周良。
他还是那身破旧青衫,没戴方巾,也不束冠,只是随意地将黑发于后脑抓起,然后用发簪固定好。书生面前摆着一壶酒、一瓷盅,明亮的月色下独自小酌,倒是怡然自得。
“一个人喝?”
陈音希讶然道:“你倒是挺会找地方。”
周良背影微微僵半分,而后扭头笑道:“音希!来来来,共饮如何?”
陈音希一哂:“拉倒吧。”
她坐下来,却没接周良递来的酒壶。后者遭到拒绝,也不尴尬气馁,依旧是挂着好脾气的笑脸:“可是来问话的?”
陈音希:“你知道我来干什么?”
周良拿着酒壶,眼尾一挑,带着几分醉意的狭长眼睛中有几分得意闪过。
“小生敢猜,”他说,“音希过来,是想问我,为何嬴氏的人,听我来查灵脉的事情,就立刻怕了。”
“为何?”
“传说中中原六条灵脉,五条化作山川,一条化为人形,”周良说,“那一条,就是家母。”
他放下酒壶,一本正经:“如此说来,这五条灵脉,还是家母的亲属,那就是小生的长辈。我咸雍的大舅病危了,咸雍人不通知不说,还要瞒着。我这个当外甥的,跑来问一问病情,他们当然得怕了!”
说到最后,一个“怕”字出口,周良甚至夸张地猛然张臂,宽袖甩至半空中。
而后连他自己都觉得动作夸张了些,又悻悻收手,随意往石桌上一搁,继而问道:“音希可满意了?”
你就仗着微醺胡扯吧。
陈音希当然不会信他这番说辞,周良不想说的事情也不是一件两件——他连他是周姜儿子的事情都不想说。
灵脉、周姜,还有周良,恐怕其中还有故事。
不过陈音希八卦归八卦,她也有逼数,周良不说,没必要逼着追问。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于是陈音希说。
“那你想问什么?”
“你明知道咸雍灵脉枯竭,为什么跑了这么多地方,就是不到咸雍来?”
陈音希侧头看向周良,书生闻言,笑容不变:“这不是——”
“把你堆出来的笑容收起来再说话。”
周良立刻停下。
连刘卿卿都能看出来,有时候周良脸上的笑容就是在敷衍旁人,陈音希怎么能看不出来?
她认识的人里,唯独嬴子黎和周良二人总是脸上挂着笑容。嬴子黎不用提,这人形式举止夸张,就差把“我做做样子”一行大字写在脸上;周良要好一点,他笑起来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白净书生外加真切笑颜,谁见了都得心生几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