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令他很舒心。
宋允之舒展了眉眼,手中的笔墨行得更为舒畅,看上去并未对仇红的到来有何反应,实则在仇红还未走到他跟前来行礼的时候,他便先一步止道:“将军免礼。”
仇红意料之中地轻“啊”了一声,旋即真的不再行礼,在他面前盘腿坐下。
却还是顺嘴一句:“殿下万安。”
这一声令宋允之的心神彻底地开阔。
他同自己妥协,终于舍得抬起头来看看她。
不看还好,真得抬起头看见她近在咫尺的面容,宋允之才发觉这相思入骨,烧得他浑身都发起痒来。
仇红穿朝服时与平日不同,棱角虽柔和,眉眼却还是冷淡,可看着自己的时候,那零星的光点动人,隐在长睫之下的神色悦然。
这一幕,四目相对,宋允之说不清是爱欲更多,还是单纯的怜惜更多。
但总之无论如何,他现在心乱如麻,奏章是半个字再看不进,于是搁了笔,理所当然地与仇红对视起来。
仇红却显得更正襟危坐了。她是个绝不逾越本分的人臣。对于宋允之,她总是有着远超常人的敏感。但凡是奏本文书上的字,都不会拿眼去看。
宋允之喜欢在这时候见她,因为这样仇红就没法拿别的东西搪塞,只能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
哪里都逃不掉。
看得久了,仇红觉出点不对劲来,于是微微眨了眼,道:“殿下的腿疾如何?”
“将军行课可有疲乏?”
却不想异口同声。
为了不使两人再度沉默,仇红先回了宋允之的话:“昨日只是学生试炼,累不着我一星半点。”
“途鸣没给你惹麻烦?”
仇红警铃大作,忙否定:“没有。”
“是吗?”宋允之被她这副认真说谎的模样打动,忍不住浅笑,“我听闻他桀骜不驯,对将军你很是不尊啊。”
仇红不太想提如此丢脸的事,忙扯开话道:“殿下叫我来可是有事?”
哪想宋允之根本不肯轻易放过她,仍道:“他做了什么?”
仇红打定主意不答。
宋允之放软声线:“可有惹你不快?”
仇红仍不做声。
宋允之也不着急,又拿起方才搁下的笔,一边抬手往工部请求拨款千两的奏章上写了一个“准”字,一边继续问仇红道:“让你受委屈了?”
仇红面色一滞,竟从宋允之这话里听出几分打趣,可偏那人的面色仍正经,瞧不出半点端倪,让她一时心乱,忙辩解道:“没有。”
“一切都好,殿下不必费心。”
宋允之只是轻抬一眼看了她,没管她话里几分真假,只道:“我会处理好他,旁的你不用放在心上,这样可以吗?”
也不管仇红答好还是不好,宋允之便断了这话题,状似无意地开口道:“皇父今日称病回华清宫休养,我本欲为父亲侍疾,吴公公却差人回话,说父亲身边已有薛延陀的神女伴驾左右,让我不必操心。”
“却没想到这神女除了窥探天机的本事,竟还能妙手回春,行扁鹊之能。”
仇红对皇帝如何不感兴趣,却能听出宋允之话中的无奈,但她也不好贸然开口为他解愁,只能话锋一转,道:“殿下真的信‘窥探天机’这一说?”
宋允之淡笑看了她一眼,轻声道:“鬼神之说,宁信其有。但这神女,的确太过莫测了。之前,我也多有疑虑,不过...她好像真的说准了一事。”
“何事?”
“就在昨日,她说宫中会接连有喜,天降祥瑞。”
仇红顺着他的话说:“殿下以为,会是如何的祥瑞呢?”
宋允之抬袖饮了口茶,不知为何,一双眼也慌乱地移开了视线,仇红只能看见他耳尖渐泛起血色,却不知他因何突然如此。
于是好奇更盛,“所以,是什么祥瑞?”
“嗯...允之以为,祥瑞已入我殿中。”宋允之语声平和而温软,抬眼对上仇红的视线,一字一句道,“所以不再求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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