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倒下,他的两眼虚虚睁着,瞳孔不是正常人的大小,混浊如污泥,嘴巴呼哧呼哧喘气,如同一头将死的牛。
身旁的人们赶紧去拍他的脸,探他的鼻子,忙碌一阵后,有人摇了摇头,低低说了几句话,剩下的人便抬起他,把他放到一边,给他盖上条竹席。
他们还有工作要做,以至于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安葬他,只能先这么处理。而那之后,允不允许埋下老人,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赵十九在不远处看着,两行泪从眼眶里脱出,在黑黄脏污的脸上冲刷出稍微白了一点点的沟子。
在他的村落里,老人是受到尊重的,就像树一样,他们会用生长了一辈子的枝叶去遮蔽烈日、风雨,让什么都不懂的幼苗能活下来,有机会出门闯荡。现在这位老人,不,不止是现在这位,到河上来后,他见到的每个老人,倒下的时候都像一棵被砍倒的大树,在暴力的轰击下,咔擦一声,直挺挺躺下,重重摔在地上,多么可惜,多么痛苦!
他艰难挪开目光,把注意力放在脚下的泥沙上,指望这样心里会好受点。可是看不到老人的尸体,赵十九的心里并没平静下来,他想到王六七。
起义那天,王六七没叫他去,他知道这个事,但什么也没干,不阻止、不参加、不告密,就那么看着他领人走了,结果第二天再见,见到的是一个头颅。
懦弱!卑劣!贱!
你说贱不贱!
如今后悔有什么用?想来那天我不让他念出诗的后半段,王六七他就已经知道我是个什么货色了。
赵十九在心里怒骂,恨不得时光倒流,用拳头砸死当初麻木的自己,想着想着,他的泪水又落下,一滴滴溅出涟漪。
“你后悔了。”
一个平淡的声音响起,平淡到好像在说什么道理。
赵十九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冒出脑袋的石人:“你,你是……”
“我是成精的石人。”朱标道,“你不要管这些,我只问你,你想不想救他们,想不想回家,想不想报王六七的仇?”
“……我想。”赵十九道,“可是要怎么做?连白莲教都失败了,我又能干什么?”
“世上岂有不失败的事?反复之间,才得成功。我看了这里所有的人,只有你会在精疲力竭时,仍去帮别人的忙,也只有你会为了陌生人痛哭,为何要妄自菲薄?若是读过书,若是能做官,你必定可以造福一方。往事种种,只不过缺了些勇气,这并不难改变。”
为了符合现在的形象,朱标将自己的风格和言语都做了调整,尽量变得像是一个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