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淳啊,这里离沈阳还有多少天的路程?咱们这一路拖家带口的走不快,可别耽误了你的正事。儿啊,要不你就先行一步吧。”母亲关切的声音打断了夏完淳的思路。却见他一扯缰绳回到车前,宽声安慰道:“母亲放心,此地沿辽河再走上二天左右就能到达沈阳了。现在离军部规定的时限还有五天,不会耽搁孩儿报到的。再说二老同淑莙都是头一次来辽东,人生地不熟的,孩儿实在是放不下心啊。”
“你有这份孝心为娘就捂心了。可别再为了这家里的事影响儿的仕途。咳,要不是你父亲,你现在早就出入大内,也不用来此苦寒之地了。其实你们根本就不用陪着一道来。”夏母说到这儿忍不住便又抹起眼泪来。从江南有名的书香门第,转眼间沦为发配边疆的流民,这样的打击对一个夏母来说无疑是沉重的。
“母亲,可别这么说。相公同媳儿怎能看着二老独自来此边关受苦呢。”一旁的夏完淳的妻子见状连忙柔声抚慰道。
“淑莙说得是。母亲您就别把这事放在心上了。再说来辽东是孩儿自己的选择与他人无关,只要孩儿觉得值得就行。”夏完淳跟着接口道。
听儿子、儿媳这么一说,夏母也好只擦了擦眼泪将事情尽量往好的地方想。并在心中祈祷儿子能建功立业早日调回中原,朝廷能颁下赦令赦免她那糊涂的老头子。想到这儿,夏母不由又回头望了望坐在里头的丈夫,继而对着儿子轻声嘱咐道:“儿啊,你去同你爹说说话吧。他那样老坐着不说话也不是个办法,早晚会憋出病来的。”
母亲的话提醒了夏完淳,其实他也一直想同父亲好好聊聊。可怎奈父子二人之前的隔阂以及各自固执的性格,让他们谁都不肯先开口。却见他犹豫了一下,终于翻身下马钻进了马车。摇晃的马车箱狭小而又拥挤,除了摆放着一些衣物日用品外,其余都是夏家父子的书籍和字画。而夏允彝本人此刻则裹着条毯子依偎在他心爱的书画之中闭目养神。眼看着那花白的胡须,憔悴的面容,夏完淳发现眼前的父亲早已没了往日的严厉与自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盖的苍老。于是他以恭敬的口吻轻声开口道:“父亲,您好些了吗?”
“哦,为父没事。怎么到沈阳了吗?”夏允彝微微半睁着眼问道。其实刚才妻子与儿子的对话他悉数都听进了耳里。而他也同妻子一样对儿子充满了歉意。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儿子开这个口。就像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同许多参与“庚寅事变”的官吏一样,夏允彝对于那段经历也是悔恨交加。他曾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失败。然而在监狱之中他还是对死亡产生了恐惧,后悔不该心存封侯的梦想。
“回父亲,还有二天不到的路程。”夏完淳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父亲,到时候您得随着俩位差官一同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