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怕人发现我们有关系,或是被熟悉我的昭王旧部认出,我将肩膀的胎记用烙铁烫掉了。”
朔望的头更低,握着的手更紧。
岑闲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让他惊心动魄,让他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
他深切的知道,岑闲这些年过得一点都不好。
“至于我的脸——我幼时生得不错,青楼的老鸨同人说,待我长大便要让我接客,我母亲听了很害怕,就去找了平日里面争风斗狠的几个妓女那里要了一种药,抹满我的脸,毁掉了我的容貌。”
“后来锦衣卫的药师将我治好了。”
说到这,岑闲停住,不再说了。
阴差阳错,他就这样活下来了,自此在锦衣卫过活,踏上了另一条道路,一步又一步直到今日,成了新的锦衣卫指挥使。
朝臣骂他奸佞,世人闻他色变,但他皆无所谓。
但岑闲一直期盼着能和故人重逢的那一天。
无数个难眠的夜里,他数着朔望的年岁,想着他什么时候生辰,想着他什么时候应当办弱冠之礼,该取字。
想着他这时会不会已经娶妻,在大魏的某一角,过着和乐无忧的日子。
岑闲也曾想过,也许朔望在出逃的那一年就失掉了性命,但他也只想过一次就再也不愿想下去。
他心中希望的,仍然是朔望安安稳稳地过完一辈子,即便那不成真。
直到秋雨泠泠的那一天,他乘着车马从皇宫出来,经过神武大街,细雨拍在他的车帘,街道上秋风骤起,声嘶力竭地喊声和浓重的血腥味乍然涌起。
车帘划破,冰凉的刀锋送至他的脖颈,他摁刀反击,一把扯下来人的面罩,在看清的那一瞬间呼吸停住,心中响起巨大的轰鸣,震耳欲聋。
青年俊秀的面容熟悉万分,是他所有日夜里能够拼凑出的,最好的样子。
那一刻,岑闲觉得这辈子再没有这么好的时候了——
他们在生死之间,骤然重逢。
第21章 丞相(一)
“那你……”朔望握紧岑闲的手,“有怪过我吗?”
朔望微微抬起头,眼眶红透,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有些发抖,语气却执拗:“你有怪过我吗?”
岑闲被问得愣了一下,鸦羽般的长睫轻轻一动,眼底那颗红痣随之翘了翘,略有不解地问:“我怪你什么?”
在岑闲看来,这一问似乎有些匪夷所思,他实在想不出朔望有什么好怪的。
朔望低声说:“我没有认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