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的确说过要试试鲜亮衣裳的……装扮美人原就是华云裳癖好之一,女子向容裔的脸上飞快觑一眼:这送上门来的孤品容相,岂不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不,外间风传甚嚣尘上,即便她心中坦然,这当口也实不该有过从甚密之举……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王爷可介意成衣吗?”
说完,云裳恨不得一口咬死贪色的自己。
容裔目光蓦然绽亮,“不介意。”
言已至此,再扭捏反而着相了。云裳瞥一眼那红衣流荡,便请容裔稍坐,着人传了手底绸缎庄的伙计来,交给他一张写着尺寸的纸单,命取一端东方既白底云丝匹帛,令店里手艺最好的裁师速制一顶衫袍来。
容裔受用地看着云裳一项项事情吩咐下去,待人退下了,捻着盖上的茶钮噙着嘴角问:“你如何,知道我的身量?”
三分轻佻已备,云裳心跳若琵琶弹弦。
“……王爷骨相分明,一望可知。”
云裳下意识避开视线,沉默了一时,正色道:“小女感激王爷当日为我解围之心,区区衫帛不成谢礼,却是小女一番心意。为防物议,王爷不妨收回那日成命,也好两相便宜。”
先前还容逸的气氛被这一句话僵住,容裔没及全然舒展的眉心骤然蹙黯,无声注视云裳。
她为他裁衣是真,想拒他于门外的态度也是真。
甚么一步两步,她根本还是原地踏步,并不肯向他敞开哪怕一隙心扉。
两相便宜……这一世他便是为她而生,无她,如何能便宜?
“覆水难收。卿防物议,我不畏人言,左右姑娘不必答应,天下人无非背地笑话摄政王没手段罢了。”
男人的声音陡凉,云裳下意识看向他的脸色。而容裔忽又想起折寓兰的谆谆之言——“姑娘家脸皮薄,口是心非反复无理都是常事,这个时候,千万不可不耐烦甩脸子,要参差荇菜,左右随之,左右哄之,左右缠之,懂不懂?”
容裔不大懂,却还是勉强抑住心底的那股焦躁,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反口道:“你说得是,此事我……会细细考虑。”
他不笑还好,一笑让云裳后背油然生出一股子这人要生啖人肉的凉意,这哪里是赞同,这分明是威胁啊……
云裳还记得这人平和时是真随和,但发起疯来也是真吓人,当下不敢再触逆鳞,只请容裔移步客房换衣。
结果此人反而没完没了,“你不帮我?”
云裳思绪卡了个壳,想到摄政王起居皆有专人服侍,更衣自不例外,“王爷若不弃,我令婢子为王爷效劳。”
容裔分明不是这个意思,闻言也未再多提,淡着脸色独自去了厢房。
那绸缎庄在云裳的管理下效率极好,未出一个时辰成衣遂成。容裔拿到手后没有急着更换,将那件颜色清澈的衫子摸了又摸,寻常一件衣服,在他眼里仿佛就成了龙袍金缕都不换的宝贝,用沐浴焚香的心情换好,磨磨蹭蹭半晌,方抖袖推开门。
门一开,一团子雪白的绒球便扑过来,容裔眼色一凛,人和猫同时后退一步。
“雪球儿!”那猫似是极怕他,被小主子唤了一声,忙三迭四窝进云裳的怀里,一身白毛都奓立了起来。
容裔看清那东西是什么,眼底的狠戾轻褪,只是身子还有些发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