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容裔干脆利落应了一声,黑曜石般的瞳心与云裳目光对视一霎, 又落回到半条柳眉上, “如果你问方才那句话的答案。是。”
是, 我在追求你, 从我重新睁开眼的第一秒开始。
男人的脸离得实在太近了, 云裳五心烦乱, 拼命想从上头找出他在骗人的蛛丝马迹, 看来看去,竟不由欣赏起那副令人赞叹的骨相来了。
好色害人。云裳有点绝望,禅二师兄从前让她不要“以貌取人”真是有天大道理——她的癖性她自己再清楚不过, 每当看见品相上佳的容貌都忍不住心折,不论垂髫黄发还是长男少女。
有品有相尚且如此,何况无品无相。
世间万事万物都划分着三六九等,而世人偏爱常理之外,仿佛不羁的才是天才,出格的方受追捧。而云裳自幼便爱花中着锦,人中美色,自认是俗人中的俗人。
俗人免不了俗,面对独一无二的诱惑会如飞蛾恋火,如刻在夙命中的悸动。
“就这么喜欢看我?”低笑的声音一出口,云裳惊得倏尔回神。
所幸容裔手中眉刀撤回及时,借灯下向自己的杰作端详一眼,觉得满意,朝那条光光如也的眉弓轻轻吹了口气。
“你……”云裳好像不会说别的话了,耳窝一痒,半边身子都发僵。
这等轻浮举动都信手拈来,他那些貌似掏心的话又有几分可信?云裳神智及时回笼,适才她必是一时迷了心窃才会盯着他看……
“我如何?”容裔诧异于突然嗔怒的女子,他不过吹开浮在那上面的绒毛,怎么又惹到她了?
一条眉毛的小姑娘在他眼里实在可爱得紧,只恐多说多错,才忍着没夸出口。云裳回身一照镜子,却登如晴天霹雳,直接哭了。
是当真的哭,那两行清泪全无酝酿的流出来,完完全全是生理性的,被自己丑哭了。
“怎么了?”沉敛不形于色的摄政王一见她哭,什么从容都没了,慌手慌脚地解释,“我没刮出口子,也避开伤口了……”
“丑死人了!”云裳把脸呜咽在臂间,一时间对容裔什么猜疑探究的心都没了,心里只有一声哀嚎:我方才居然顶着这副傻样,在他眼前明晃晃亮了半天相……
心如死灰。此不为心如死灰,何为心如死灰?
“不丑,我瞧着很好,你怎么样都好。”容裔如实说出心里话,不太明白女孩子的心情,又不是不会长出来了,为什么不开心呢?
方才还字字珠玑的女先生背影一动,仍如一滩死水枕在梳台上,不吭声。
气氛诡异地沉默,静到守在外间的韶白试探地问了一声,被容裔一声低咳震慑回去。
容裔在开口表明心迹时,曾想过对方有各种反应,他期待她的反应,惊异也好疑虑也好,他喜欢看华云裳活色生香的神态。
可摄政王万万没想到,所有设想最终败在了一条眉毛上。
还是一毛已经消失的眉毛。
尊严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