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奇问道:“先生为何如此唤师兄?我听方祜便总是夸赞他。”
方壸胡须颤动,慢慢收着针,带着丝笑意道:“他自然是最向着他师兄的,我刚捡回祜儿的时候他正受那些匪人的蛊惑,整日里不着家在外野,我实在见不得,便等着他回家那日将祜儿扔他屋里,自己躲出药庐去。”
她听着有趣,率意道:“晏师兄这人,倒也不算坏。”
“不算坏吗?”方壸戏谑,“他可是差点绑了你要挟你父亲的,老夫看来,这强盗行径,哪里有一点好?”
她也笑谑道:“这可是先生的弟子,先生倒是第一个责难他的了。”
“老夫倒情愿不认他这弟子。”他说完语气一凝,看向在堂外戏耍的方祜,神情牵念,良久未言。
楚姜看他情绪不明,转口道:“先生,方祜瞧着是不是长高了些?”
方壸知道自己有些失态,收回视线点点头,“是长高了,他来了你家,倒是玩得欢快。”
“先生若愿意,不如便留在府中。”
这不是她第一次如此邀请了,方壸也知道她的诚心,却还是拒绝道:“余生不知几年,等见你康健了,是该回乡去,留几岁优游。”
说着他还笑了一声,“九娘,你觉得以我那孽徒的本事,究竟能不能脱身?”
她不妨他这么问,还在思忖着该怎么答,便听他道:“你其实不必瞒我,我虽不问世间,但不至于闭目塞聪,虞巽卿与那徐西屏的事,我听了几句,九娘,我虽不明白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你只告诉我一句,事后他会否安然?”
楚姜从他话中听出几分心酸,终于沉吟道:“先生,我并不具天人之眼,说的话没有把握。”
“你这么说了,那就是认为他能脱身了?”方壸眼见的松快了些,“那就好,那就好。”
“师傅,我做了一柄木剑!”方祜欢快地跑进屋里来,手里拿着一只粗糙的木剑。
楚衿也紧随其后,“九姐姐,是我教给弟弟的。”
因两个小孩的到来,关于方晏的话题便也戛然而止,楚姜看他逗弄着两个孩子,总觉得他已经知道自己对方晏的身份有所怀疑,只是等她探究的神情刚投过去,方壸又成了个不理外事的世外之人。
而那被沈当送出金陵城的徐西屏,也并没有离开多远,他坐在一艘低矮的小舟上,看到漫江的寒气,抱着包袱来到甲板上,想起自己在狱中与楚六郎所达成的协议,心中仍有余惊。
水寒江静,青山侧侧过,城池远去,而此江天凝露,只他舟中一客,又是个离人,往事尽归眉际去,他不觉抱着包袱落下泪来。
船头那船夫似乎不曾见过大男人落泪一般,饶有兴致地回身看了好几眼,徐西屏见他频频看来,默然转身擦了泪,“叫老兄看了笑话了。”
船夫也讪笑一声,“郎君哪里的话,我这粗人,难得看到这般性情,才失礼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