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负着爹爹的遗愿,背负着天衍宗众的期盼,背负着无知者的仇恨与知情者的哀怜,所以我这一生都在为他人而活。”
“我把那些期待都当做负累,当做枷锁,我需端着架着,时刻保持冷静清醒,做出正确的决策,以保障他人的利益与性命。”
“那是你太自以为是。”
卫梓怡又一次打断她,“你能护得了天衍宗一时,护不了他们一世,你自己的性命尚朝不保夕,但有一日你死了,你还能管他们是死是活?”
“我告诉你,陆无惜,天衍宗是聚是散,都与你无关,就像人会死,灯会灭,从古至今,没有哪个王朝能千秋百代,也没有哪个家族,哪个宗派,能长盛不衰。”
陆无惜垂下头,沉默良久,方道:“即便如大人所说,是我错了,我对自己有太高的期待,但和大人在一块儿就不必如此。”
“大人总表现出不屑与我为伍的模样,对我不报期望……”
“不,你又错了。”卫梓怡眼睫垂下一片朦胧的阴影,像裹着淡淡的雾气,“大错特错。”
陆无惜面露惊讶。
卫梓怡深吸一口气:“我对你有所图,有所求,比你天衍宗众严苛十倍百倍,我不仅要你的人,我还想得到你的心,我要你为了我活下去!”
声音不知不觉变得哽咽,卫梓怡咬紧牙关,闭上眼:“但我知道不可能。”
“你比你自知的更凉薄,你终会撇下一切离去,我再不甘心,所坚持的一切也毫无意义,这才是我说你轻贱我的感情真正的原因。”
“你明白了吗?陆宗主。”
“收起你的心思,别再折磨我了。”卫梓怡胸口激烈起伏,呼吸颤抖,长久的叹息之后,她主动结束这个话题,“说吧,你发现的线索是什么。”
第七十四章
原来这才是卫梓怡真正的想法。
陆无惜若有所思。
确实如卫梓怡所言,倘若她表现出对她的期待,这心愿将化作枷锁,将她束缚。如此一来,在她眼中与众不同的卫梓怡,将沦为平庸。
——你比你自知的更凉薄。
她切实地明白了卫梓怡这句话的意思。
今天这场谈话以前,她以为卫梓怡是笼中困兽,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却原来,卫大人比她活得更通透。
陆无惜垂下眼,注视着卫梓怡的眼睛,终究没再继续前一个话题。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名册,置于卫梓怡心口,告诉她:“这是去年秋郢州县内参与乡试的学子名录,大人看看吧。”
言罢,她起身离开卫梓怡,拍了拍衣摆沾染的灰尘,转身朝屋门去。
将要离开房间时,她在门前顿住脚步,背对卫梓怡说道:“大人既然愿意将内心真实想法告诉我,我也自当慎重对待。尽管大人口口声声说只是看上我的皮相,却带我离开京州,闯荡四海,始终护我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