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诀束手无策,只能去求长公主。
长公主退隐多年,对这些朝政之事从不过问,并帮不上忙。
她还纳闷呢,自己这大儿子一向最会处理朝中这些尔虞我诈的,怎么忽然这般懦弱废柴,为什么不像以往那样还击敌人呢?
官场和内宅息息相关着,一门主君是否风光荣耀,往往决定他的内宅是否风光荣耀。
谢子诀在朝中四面楚歌,谢氏在名流中的地位也急转直下。
许多贵妇避灾讳祸,短短几日,就不和谢氏联络往来了。
谢氏这长安第一世家,俨然成墙倒众人推之势。说来,被人极端敬仰和极端嫌弃,也就只在一夜之间。
谢蕙儿马上就要成婚了,嫁妆中缺少了一十二颗南洋明珠。南珠虽然珍贵,却并不是什么稀世罕见的东西,只因谢府近来运势不顺,才使南珠都凑不齐。
翻遍谢府库房,也就温初弦手里有此物,还是当年盛世大婚时,谢灵玄亲送给她的聘礼,颗颗莹润光泽,晶透非凡。
长公主便想,先把温初弦的南珠借来用用,给谢蕙儿当嫁妆。谢氏本已式微,蕙儿若不带足了聘礼前去,一定会被婆家看不起的。
但动用儿媳妇嫁妆这种事,长公主开不了口,便叫谢子诀去游说温初弦。
“先借给蕙儿妹妹用一用,今后我会为你买更好的。”
“……你不答应吗?”
“弦儿,蕙儿也是你的妹妹,成婚乃一辈子的大事,左右你留着那珠子也无用,就给了她吧。母亲会感激你的,我也感激你。”
温初弦沉沉吐出一口腹中浊气。
还能怎么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以前听说丈夫在外欠了债,就会用妻子的嫁妆填补,她当时还不信,今日算是见识了。
她若有若无地瞥了谢子诀一眼,“玄哥哥,你真的有在意过我吗?”
谢子诀被她问得一懵。
“我自然在意你。”
温初弦道,“若我说,那十几颗明珠,也是我的爱物,我也舍不得呢?”
“弦妹妹你为什么要蓄意为难?明明那些珠子你放在仓库里,都落灰了你也不戴一次。如今蕙儿妹妹要用,你就临时说你喜欢?”
温初弦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忽然就怒气攻心,脱口而出,“那是他送给我的,我就是喜欢。”
此言一出,两人之间的空气顿时冷凝到了极点。
隔了半晌,谢子诀才酸然苦笑,“你果然心中还有别人。既然如此,你还迁就我做什么,我放你和离变好了。我一早就知道,我是配不上你的。”
温初弦也黯然失色。
她怨谢子诀这般轻视她,话赶话,就把那人给搬了出来,其实并不是真的爱慕那人的意思。那珠子也确实不是她的爱物,放在库房很久了。
但她就是意难平。
谢子诀把她的气话当真了。
对父母孝顺,对她这妻子却冷酷无情。
温初弦心下闷然,不愿再在这死气沉沉的谢府呆着,想往群玉楼去听听曲儿,品品戏。
戏能浇愁。
谢子诀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冲了,微有后悔,问她去哪儿,她却只说随便走走。
她没跟他明说去戏楼那种地方,否则谢子诀定然认为伤风败俗,阻挠她前去。
勾栏她都不止一次地去过,区区戏楼,又有什么不能去的。
谢子诀面带愁容,又问,“那,南珠……?”
温初弦披上云锦斗篷往外走,头也不回。
“给蕙儿吧。”
谢子诀失神地望向她单薄的背影,悲从中来。
他刚才说和离是假的,他舍不得和她和离。她就是她,娶再多的妾室也替代不了她。
他不明白少年时那温柔如绵羊的弦妹妹,怎么就变得如此浑身是刺。
或许他和她都有错,却彼此都那么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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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初弦出门时,天空正下着雨。春夏之际雨水总是多一些,要随身常备着油纸伞才好。
汐月怕温初弦着了风寒,便劝她别去了。可温初弦执意要出去走走,在风雨凄凄的日子里,看戏是唯一的消遣了。
汐月叹道,“其实夫人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直接跟公子说您要看戏,叫公子派马车送您就好。公子不介意您去这种地方的,他以前还亲自陪您去呢。”
温初弦低沉道,“过往之事,休要再提。”
谢灵玄完全不介意她出入勾栏戏楼,因为那个人生性放浪。
谢子诀却不一样,他是守礼的君子,不会容忍妻子流连这种烟花之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