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今夜原是谢子诀和采菱第一次圆房的日子,若她这般半夜把谢子诀叫到自己房里,无论真有病还是假有病,长公主都会觉得她蓄意使绊儿,往回拉男人,身为主母和一个妾室争风吃醋。
所以她即便疼死,也不能叫回谢子诀。
况且谢子诀又不懂医术,即便来了也无用,徒然跟着着急罢了。
“递我口水吧。”
汐月将温水拿过来,服侍温初弦喝下。
汐月纳闷,何时夫人对公子也需要这般委曲求全、小心翼翼了?
以往委曲求全小心翼翼的,仿佛都是公子,夫人和他在一起,多亲密无间啊,现下全都变味了。
温初弦喝了水后,略略宁定,重新又躺下来。
良夜寂寂,静室幽幽。
待温初弦睡下,那抹雪衣才缓缓踱上前来。
他凝注了她半晌,轻轻坐在她床畔。见她那双眉紧皱,似在忍耐着痛苦,他的一颗心也化作流水,脉脉淌着怜惜。
他伸出手来,用春风似的力道,揉了揉她的心口。
他对她讲,睡吧,睡吧,今夜那些东西不会再入梦了。
温初弦在这力道的作用下,逐渐松弛下来,疼痛仿佛一时间消失了。
在看不见的暗处,她的小拇指,也窃窃勾着他的一片衣角。
·
谢灵玉院试中了后,不欲再往上考,便在朝中寻了个武官做。职位不大不小,也就和温伯卿差不多。
长公主要强,想让小儿子官做得更高些,便托谢子诀在朝中帮帮忙。谢子诀已位极人臣,这点小事对他来说应是信手拈来。
可谢子诀却踟躇不愿,他为人清直,像这种舞弊之事,是敬而远之的。
“弟弟只学了这么短时间,就能考中院试,不如继续再考下去,堂堂正正为自己谋个高官做,何必要偷偷摸摸地靠家族关系呢?将来想起来,未免不安。”
长公主知他素来两袖清风,遂不再提此事。
可这话传到二房那里,谢灵玉和温芷沅都不是很高兴。
读书是多么辛苦的事,谢子诀居然让谢灵玉像那些寒门书生一样十年苦读?
泱泱赶考者那么多,有几个最终能考中进士的,谢子诀这话,明显就是自私,怕招惹是非罢了。
谢灵玉对自己这亲大哥不禁又失望了一层。他骨头硬,性子傲,既谢子诀不肯帮忙,他就不再求,决心要靠自己之力当上高官。
谢家是名义上的长安第一豪族,处在权利漩涡的最中心,被无数人死死盯着。
很多时候,只要暴露一个小小的破绽,就会被人越扯越大。
关于谢灵玄被人替身了的谣言满天飞,文武百官大多相信谣言不会空穴来风,谢家族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难以言喻的大灾祸。
况且现在这个谢灵玄行为举止确实奇怪,哪里有以往半分的光风霁月,跟个书呆子差不多,更加引起旁人的怀疑。
少帝一向最信赖宠爱谢右相,但他也对长安城流传的恶语流言坐视不理,足可见少帝也对这个谢灵玄的真假遗有疑虑。
他们所有人都习惯了那个处事圆滑的谢灵玄,把谢子诀原来的模样都忘记了。
我弱敌便强,谢子诀在朝中的温吞表现,引起了许多心怀不轨之人的针对。
从前谢灵玄创下的威严和地位迅速土崩瓦解,那些连抬头看一眼谢灵玄都不敢的小人,如今也能光明正大地弹劾他了,且用词十分尖锐,不留情面。
其中就包括商氏。
商贤弹劾谢灵玄共计一十八条罪状,包括冒充一品朝廷命官、诱引朝臣养妓、诬陷张氏皇商、强占温家女、逼温家女勾栏为妓、毒杀温氏幼子、火烧商府等等。
商贤自从死了儿子后,一直蛰伏隐忍,暗中收集谢灵玄的罪证,就是为了反戈一击。
一十八条罪名,条条诛心,排山倒海地朝谢子诀砸下来,最轻的一条罪名都是髡首之刑。
谢子诀如丧考妣,天都塌了。
他只是个读书人罢了,从小到大苦读圣贤书,如何能应对这样波诡云谲的朝政争斗?
商贤见他不回击,更认为他是做贼心虚。
谢子诀有口难言,这孽都是原来那个谢灵玄做的,与他实在无任何关系。
但他现在和那个谢灵玄绑在一起,那个谢灵玄就是他,他就是那个谢灵玄,那人死了,这些罪名就都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若将真相坦白,且不说有没有人会信,明摆了就是承认他是假的,他冒充了人家谢相,下场同样会很凄惨。
谢子诀好后悔啊,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覆水难收了。
若他从一开始就大大方方地宣布自己的身份,最多就是被人嘲笑几句而已。
可现在有人要弹劾他,他才说自己不是谢灵玄,难免有临时托口、推卸责任之嫌,越描越黑,商贤正好可以反咬一口,说他临时编造谎言。
毕竟疯子都知道,这世上没有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
换句话说,众人心中认定那人才是真正的谢灵玄,已经潜移默化地认定谢子诀是假的了。
太后不喜谢氏,趁机也想给谢氏重重一击,好重新控制少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