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哭她自己,却更像是为谢灵玄流的。
汐月找了干柴火回来,见温初弦失魂落魄地伫立在土包边,满地都是散乱的脚印,略略惊诧。
“夫人……”
温初弦落寞地说,“回府。”
“回府?”
才刚找了柴火来,夫人就不烧了?
可温初弦已绝然离去了,冒着雨,汐月丢下柴火,急忙跟了过去。
一个还未成型的衣冠冢,就荒凉而糟乱地丢在荒山野林中。
……
恰逢春天,枯柳萌芽。
漫山遍野缥缈着空灵之气,凄清的云雾,时隐时现。
刻有谢灵玄三字的树枝躺在地上,被雨水濯洗,泥淖即将将它掩埋掉。
一只干净白皙的手,把它捡了起来。
·
少帝赐给谢子诀的御医来了,专门来医治他的哑疾。
人人都知道,谢家公子落水之前,嗓子是好好的。可奇怪的是,谢公子的嗓子看起来像被灌了哑药才哑的,却并不是因为落水。
那日谢公子回到长安后,直接去救他被歹人劫持的夫人去了。这一过程很是短促,他又怎么可能误食哑药呢?
众御医着实百思不得其解。
众人不得要领,乃是因为不知落水的前后完全是两个人。
谢子诀却知道得比谁都清楚。
他当然可以把真相用纸笔写出来,斥诉原来的那个谢灵玄是假的,他才是真的,让一切水落石出。
可一旦这样,一来现在他在朝中享受的一切尊崇待遇可能就没了。死对头再也不会畏畏缩缩地避开他走,陛下也不会再那样尊敬他了,他可能还得回到翰林院去,做个屈居末流的太子太傅。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的妻子初弦被另一个男人玷污了那么久,那个男人还雄踞在谢府之上,光明正大地做了那么久的谢灵玄。
他何其废物,谢氏何其废物,文武百官、乃至陛下太后又何其废物,竟无一人认出来冒牌谢灵玄。
若真那样,谢家第一世族的名望可就都败光了,连皇家颜面都被抹黑了。
他做活王八的事,也会成为街头巷尾永远流传的笑料。
谢子诀是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为了各方的颜面,他宁愿继续忍辱负重,打碎牙咽肚子里,做原来那个谢灵玄的替身。
这一番实是颠黑倒白,真变为假,假变为真。
有一位御医特意送了只千年老参给他,热泪盈眶,恳挚地说,“下官听闻相爷前几日遭恶难,尊夫人为歹人所劫持,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今日特意将老参带来献与相爷,聊表寸心,望相爷千万要收下!”
这御医原受过谢灵玄的恩惠,他入太医院的资格本被人冒名顶替了,是谢灵玄提携了他一把,对他实是恩重如山,所以他才异常激动,闻谢灵玄身体有恙,将家底最珍贵的草药都献来了。
谢子诀憋闷不快,似这般感激涕零的谢意,他这几日已经经历无数次了。可这些人感激的都不是他,而是原来的谢灵玄……那人之前究竟播撒了多少小恩小惠,才蛊得这满朝官员都对他敬若神祇?
谢子诀不声不响地将老参收了,蔫头耷脑。
趁着御医在,谢子诀想让御医给温初弦也瞧瞧。温初弦最近老是心口疼,看看她到底得了什么毛病。
温初弦躺在美人榻上,一层轻纱隔在中间,御医把脉问诊。
两个年轻御医都什么没诊出来,说温初弦脉象平稳,只是有些虚火罢了,饮些消渴茶即可,并不是什么大事。
那一位年高德劭的老御医再次为温初弦诊脉,沉吟了许久许久,额头上直冒汗珠,最后从齿缝儿间溢出一句,“夫人这脉象不寻常啊……”
谢子诀心头骤然一紧。
“可是什么恶疾?”
老御医缓缓摇着头。
谢子诀叹了口气,却又听老御医犹豫地道,“夫人,好像是中毒了,所以才会频频心口疼痛,恶心欲呕。”
这回谢子诀和温初弦都惊了。
中毒?
……怎么可能呢?
近日来每天温初弦都是和谢子诀一起,陪着长公主用的三餐,若说中毒,为何谢子诀和长公主都好好的呢?
若说不是因为食物而中毒,水云居内、温初弦随身所触之物,也皆寻常,每日有人清扫换洗,绝无中毒之理。
老御医解释道,“尊夫人的脉象实在过于奇怪,下官也只是猜测,并不敢确信。”
以老人一辈子的问诊经验,隐约感觉温初弦的症结在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