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累,暂时斗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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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伯卿和谢灵玉两人斗得死去活来,这一头的温初弦却唤了府中养的伶人,听她们轻捻琵琶慢捻琵琶,饮酒玩乐,打发时光。
管弦丝竹之声细细从水云居飘出,颓废靡乱,毫无节制,给家风清正的谢府平添一丝纸醉金迷的味道。
长公主本就因谢灵玉一事窝火,见温初弦如此逾矩,将她叫过来谴责了一通,顺便把那几个家养的伶人赶出了谢府。
“你大哥哥和玉儿都病着,你还有心情听这些靡靡之音?”
温初弦跪在长公主面前,木无神色地听训。
温伯卿和谢灵玉两人之所以会两败俱伤,都是那人从中挑拨之故。长公主不辨忠奸,反信谗而嗔怒,黑白不分,她能有什么办法。
长公主只被那人整了一次,就如此烦乱不堪几欲崩溃,而她天天都活在那人的阴影中,精神上所受苦楚更超百倍,若不找点乐子,她还不得疯了。
可无论怎样,长公主都不许府上人再听戏作乐了。
挨了一顿训,温初弦无精打采地回到卧房,见谢灵玄正在。
彼时他正持着一把剪刀,闲情逸致地修剪吊兰狭长的枝叶,染得满屋都是清幽的兰香。
温初弦例行公事地叫了一句,“夫君。”
谢灵玄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又剪了两片兰叶,才道,“被骂了?”
温初弦轻微点了下头。
谢灵玄道,“母亲近来心情不佳,须得找个人排气,你恰好撞上了。”
温初弦听他这话中似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微有不悦,就欲走开。
虽然他八成不是什么孝子,但玄哥哥确实是大孝子,他现在既然用着玄哥哥的身份,表面上就得装作恭顺孝敬的模样。
谢灵玄动动手指,信然将她捞过来。温初弦脚下不稳,顺势坐在了他膝上。
他逗她说,“其实娘子若真想听戏,也不是不能。”
温初弦顺着他话头,“那夫君愿意违拗婆婆,帮我把那几个伶人找回来?”
他否然,“那却不行。不过,我可以带娘子出去听。”
温初弦玩味地泛出几分喜悦,“夫君说真的?”
谢灵玄牵动柔情,宠溺地掐了掐她的一双小酒涡,“当然是真的。”
他顺手拿起旁边的剪刀,从她衣领处剪下去,直将她好好的一件裙衫开了膛。冰冷尖锐的剪刀锋刃从她温热的皮肤上划过,依次经过她的心口、肚皮,令人不禁激灵灵发寒,有种被开膛的不是裙衫而是她的感觉。
裙衫稀烂。
温初弦窘迫,难过地说,“夫君不是要带我出去吗,剪我好好的衣衫做什么,我就那么任人欺辱吗?”
谢灵玄依恋地贴了贴她额头,“我怎舍得欺辱娘子?娘子如此柔盼动人,我喜爱还来不及。”
他将她那散乱的裙衫剥去,只剩下一件洁白的亵衣,笑说,“是要带娘子出门。只是娘子乃一女裙钗,去那地方多有不便,得换了身男子装束来。”
温初弦这才明白过来,他要带她去的多半不是什么好地方,否则何以只容许男子进而女子就不方便了呢?
勾栏,秦楼楚馆,红尘之地,还能有什么正经的了。
说来他也真离经叛道,原来玄哥哥洁身自好,连那种地方看都不会看一眼,他却还要刻意把她带到那处去玩乐。
当下衣衫尽毁,谢灵玄拿了件他的袍服给她换上,又用根质朴的素簪,将她的长发挽了。
他站得稍远了点打量她,慢慢品咂,见姑娘还是一副秀雅柔弱的模样,粉脸冰肌,玉笋芊芊,又哪有半分像男人了。
谢灵玄略有苦恼,“罢了。”
将一件连帽的厚斗篷遮在她身上,直接将她的腰身和容颜全挡住。
温初弦眼前一黑。
只听斗篷外的他搂住她的上身,将她往上提了提,她双脚几乎悬空,“到了外面,咱们莫要暴露夫妻的身份,娘子便唤我一声哥哥罢。”
他将她滑腻似酥的小脸捞出来,迷乱的气息倾洒而下,“……反正你本来就是我的弦妹妹,再做一回弟弟也无妨。”
温初弦轻呼一声,脚下不稳。
“那夫君还派人跟着吗?”
“既要背着母亲带你去听戏,便不能带人。就咱们二人,看完了就回来。”
温初弦内敛地抿抿唇,她还是第一次着男人的装束呢,双臂缠住谢灵玄的窄腰,娇盼畏怯地说,“那夫君可不要离我远了,我怕。”
谢灵玄莞尔说,“自当寸步不离,守护娘子。”
两人一道出了水云轩。有他伴着她,过谢府大大小小的门只势如破竹,无人敢阻拦。但若是温初弦一人想出门,即便有丫鬟跟着,也会受到层层盘问阻挠。
原是在高门大户中,内宅妇眷一生都要在垂花门内过活,绣花鞋都不能沾尘土,轻易不能抛头露面的。
谢灵玄没叫马车,和温初弦相携走在长安城平坦的大道上。
此时温初弦乃是一副小公子装束,按理说他们不好牵手,否则容易被人当成断袖,但谢灵玄哪里在乎这些,一路上与温初弦谈笑自若。
这还是他第一次私下里带她出去,走在喧哗热闹的街衢上,和其他往来的夫妻无有不同。
冬日里长安城的风本是干燥的,此刻却更增些旖旎和缱绻的味道。或许谢灵玄本身就是一个风花雪花的人,浪荡刻进骨子里,和他在一起就没法当个清白正经人,时时刻刻都得跟他一块风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