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哑然失笑,目光又黯淡了下去,垂首静静喂他吃着一碗无味寡淡的白粥,待他吃完便端了碗转身离开。
阿力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胸口的疼一股又一股涌上来,他用手支撑自己的身子,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对着那一袭素色背影喊道:“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媳妇儿你别生气,你告诉我,我都改……”
她的身影停顿了片刻,转过身来深深看了他一眼,终究是叹了口气道:“你没错,我只是有些不舒服。”
“你等我好起来!我再过几天身子好了就好好照顾你,带你去草原骑马,带你去草原深处听巫女唱歌讲故事……”话音未落,她已掀开帘帐走了出去。
阿力康垂下头,失落地自己为自己掖好了被角,心中惊慌地想着,大王不是已经将她赐给我了吗?她不是说过我赢了,就嫁给我吗?可是一声“媳妇儿”太过唐突失礼?
胡思乱想间,疼痛还在狠狠折磨着他,他索性躺下身来,七倒八歪地睡过去。
*
帐外,云珠兀自打着水,木盆中接了些清水,里面泡着阿力康充满血污的衣衫。
草原之上用水尤为珍贵,这样洗衣裳本就奢侈。更何况云珠娇生惯养许多年,在诏国时又是宫妃,如何做过这样卑贱之事?
阿谷里走上前,深深忧虑道:“阿姐……你不必这样的……”
她不理会,自顾自细细搓洗着衣衫,轻轻道:“阿力康为我这样拼命,我没什么能为他做的,我不想欠他。”
一阵心疼让阿谷里难以忍受,他一把捏住阿姐的手臂,焦灼道:“阿姐,不要这样轻贱自己……阿力康不过是个低贱的侍从。”
她转过头看他,目光如炬,看得他心中片刻发颤。
她倔强地昂首,冷冷道:“你们的大王将我赏给他,不就是为了折辱我,折辱诏国吗?这不正是他想看到的吗?”
阿谷里听见了“你们的大王”,颤抖着放开她,退后两步。看着她倔强的脸,他终究意识到了她不愠不怒的面容下,藏着的是多少年来对北羽国的恨意。
她早就将自己视为诏国人了吧。
“阿姐……”阿谷里仰头望天,悲戚地喟叹道:“你对草原当真已无一丝眷恋?”
她失态片刻便恢复了常态,挤出一丝浅笑,就如十五年前那个教他读书的少女般无忧无虑,她朝着南方的方向望去,呢喃道:“从前我舍不得草原,可草原人将我远送他乡。在诏国,我无需骑马,不会摔断腿脚。诏国的人温文尔雅,少年们白日上学,下了学便去打马球,学骑射,每个人都风度翩翩,懂得礼节。诏国有无数的书可以读,许多人能赋诗词,连黄口小儿都能滔滔不绝地背诵大段文章。”
“姑娘们个个懂得刺绣,走起路来皆是闺秀的凤仪。皇宫之中处处温雅,檀香袅袅。诏国有奏琴精绝的乐师,有宛若谪仙的舞姬,连吃食都精美雅致。”她扫视了片刻大片翠绿的草原,叹道:“你不知道,北羽国是没有文明的,这里只有蛮夷。”
阿力康隔着帐子迷迷糊糊听见了这段话,心中一惊,不顾疼痛朝外面大喊道:“不是这样的……草原也是有很多……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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