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走到路口小店的时候,他说,你等着,我去买冷饮。
他去了很长时间,附近是一个建筑工地,他知道每天下午这个时候,大卡车司机都会来倒沙,小乐站的地方,背后是一座由黄沙堆起的小山,太高了,没人会在意是不是有个孩子在后头。
卡车从反方向过来的时候,他站在店里,回头望着小乐笑了笑。车停稳了,隔着一堆黄沙,随后是震天的沙粒倾泻而下的声响。
他想起一个多月前,外公翻报纸,他也凑过去看,结果看到了那则新闻,卡车同轿车相碰,卡车上的黄沙发生侧翻,将汽车淹没,车身被压得塌陷,里头的人也受了重伤。
坚硬的钢铁外壳都会被压得变形,更何况是血肉之躯的小孩子?
后来他回了家,直到暑假结束小乐才从医院里搬回来。据说发现的早,偏僻的路口,路人看见的时候整个肩膀都被黄沙埋了,扒拉出来的时候,一身的血,及时送了医院,医生还关照父母好好照看孩子,不要因为工作忙就疏忽了,尤其是暑期,最容易出事。
听说卡车司机赔了不少钱,但小乐妈妈不满足,女儿的脚伤到骨头,走起来一跛一跛的,她只能在家里拿老公出气,骂他没用,要求赔偿的时候也不吱声,说好了让他一起唱双簧,他却要在一边看她说单口相声。
第7章
后来他略大一些,周末常常去离家很远的文化馆学画画,外公在家教他国画,但身体越发不好,讲一点内容,就要休息很久再继续,他有个相熟的退休老师,研究油画的,国画也不错,闲来无事,在文化馆里开了个培训班,教孩子画画。他就同人家联系,老同事倒也热心,很多年的交情,就定了下来,周末两个半天,让乔抑声呆在馆里跟他学画。
乔抑声更喜欢中国山水画,常常坐在家里的小桌上,不声不响,一画就是一个上午,小小年纪定力特别好,很难被外界干扰动容。
文化馆里的孩子他几乎不认识,来自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大部分时间孩子们都在安心学画,不像在学校,大家早已经知根知底,总能发现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甚至指桑骂槐言辞侮辱。
画室在三楼,老先生讲课很慢,不仅讲绘画技巧,有时候高兴了,画界名人们的奇闻异事也要拿出来说一说。乔抑声听得很认真,经常拿了小本子出来记一记,画到周围人都走光了才回家。
老先生看他勤恳,又同他外公是故交,很喜欢他,指导的时候也更细致一些。
有时候会让他到楼上去取些画具带回家用,都是外面难买到的好东西。
有一回经过四楼,天已经差不多黑了,人也都散了,他把画稿送上去,看看时间,怕外公久等着急,刚打算下楼,听到一阵器乐声,断断续续隐隐约约,他却忍不住循着声音追过去。
寻到走廊的尽头,室内灯亮着,朱红色的大门也敞开,他犹豫了一下,站在门口朝里看,琴房里只有一个小孩,坐在钢琴后头,脸被遮住,从他这个方向望过去,只能看到琴键依次沦陷,又迅速恢复。
他在门口站了不知多久,直到那孩子一曲结束,倏地合上琴盖,手撑在上面微微喘息,他才惊觉,转身离开。
后来很多回,他常常经过这里,下意识朝门内看过去,他觉得那些从这间房里流淌出去的曲子很好听,他第一回见识到钢琴,浑厚清亮的声音也足够震撼,还有那个认真练琴,偶尔也会合起琴盖偷偷趴在上面小睡片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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